金玉[重生]
哪里不适?
那倒没有。
他明明在剑阵修复之时再度力竭,傀儡印也再度发作了,刚才还在噩梦中惊醒,身体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但他来不及细想,感受到那人走近后扑面而来的冷息,他赶忙往后挪。
谢折风步伐一停。
安无雪这才觉着自己有些反应太大,他撇开目光,低声说:“我只是……有些心悸,可能是心思难定,仙尊让我独自一人调理一番便好。不麻烦仙尊关切了……”
他还处于方才的深梦当中,谢折风在梦中和回忆中的漠然面容仿佛尽在眼前。
他感受到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只觉自己还在梦里,无法平静。
他只希望谢折风不要再靠得这样近,不要再待在屋里了。
可那人显然不可能知晓他梦到了什么,更不可能恰好转身离去。
只听谢折风问他:“怎会心悸?不如我陪你对弈几局,静静心思?”
此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用!”他语气已是带上了些许强硬,“我不喜欢下棋。”
“……你不喜欢下棋?”那人只是重复了一下。
这话问得好生古怪。
“我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他说。
第60章
谢折风半晌没有回应。
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都移开了,僵直地立在一旁,失了所有声响。
许久许久。
“你不喜欢,”师弟说,“我现在知道了。”
莫名其妙!
知道了便快些走吧。
安无雪垂着目光,只能瞧见谢折风的衣摆。
他气息浮动,心悸不停,却感受不到任何不适。
身体之中的经脉也在涌动着不安分的灵力,他那莫名其妙的急促之感就是从此而来。
他这是……
他困惑间,目光游移,竟正好撞上谢折风也在乱动的视线。
男人比他还急促,竟然先他一步躲开了。
安无雪:“……?”
他眨了眨眼,心尖空茫一瞬。
谢折风这是怎么了?
他自从重上霜海之后,谢折风就已经心魔复苏——师弟心魔压下,怎么有些……
总之不像是他上辈子记忆中最后那几刻里的那个出寒剑尊。
困困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神魂倦怠,趴在他肩上,以瘴兽的天赋灵力抚慰着他的神魂。
他低着头,意识到自己连衣袍都被换了,干净的丝被盖在身上,却因他方才惊醒的动作而稍稍滑落。
谢折风站在一旁,居高临下一般,垂眸便能瞧见他如今模样。
一如他刚以宿雪的身份醒来时,那人夜半在自己床边望着自己……
他着实不喜如此。
他眉头紧皱,低声喊道:“仙尊。”
“……嗯?”
“我梦中多魇,神思难宁,现在实在是有些难以思虑许多事情。仙尊若是想问我先前赵端把我单独抓走之时的事情,或是别的疑虑之事,可否先让我独自一人休息一二?”
他只恨不得谢折风现在快些走,“一会我会来寻仙尊的。”
谢折风却说:“我不是来问你……”
这人话语一顿。
“裴千还需一两日才能以剑阵之力将我们传送至第一城附近,眼下不急着离开。我就在旁边,”谢折风嗓子微哑,“你若是休息好了,可来寻我。”
安无雪梦中是无心无情的师弟,梦醒是千年后让他看不透也不想看透的谢折风,此时仍然心乱如麻。
他仓促点头道:“好。”
谢折风这才转身。
他稍稍抬眸,看着那人背影,瞧见那人衣袖下还在轻颤的指尖。
这是……?
他应该已经昏睡一两日了吧,分魂之痛还未退去?
“仙尊!”
在谢折风开门之时,他喊住对方。
天光自门外投入,细碎光影打在那人身上,描出那人长身鹤立的身影。
逆着光,他没看清谢折风的表情,只知道这人回身得极快。
“怎么了?”
安无雪把自己肩上的困困扒拉了下来,捧起来。
“呜呜?”
“仙尊先前分魂损身,瘴兽是仙尊灵宠,又擅长滋养神魂。我不该因它喜欢黏着我便把它留在这,还是让它在仙尊身侧,替仙尊纾解分魂之痛,压制心魔复苏。”
“你在……担心我?”
安无雪不觉着其中有何不妥,实话实说道:“自然。”
“你——”
“仙尊是天下如今唯一的长生仙,而不论是赵端亲口所说,还是赵端回忆之中,祸乱北冥之人都和浊仙有关。仙尊如今安危干系两界,自然是重中之重。”
谢折风语气仿佛瞬时黯淡了些:“我知道了。”
这话不像是堂堂仙尊对着一个来历说不清的炉鼎该用的语气。
安无雪心下更觉诡异古怪。
他恍然中,谢折风已经回身,从他手中捞走了困困,似乎又滞了片刻,这才缓缓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再度阻隔了外界的光影与飞尘,连细碎的风都拦住了。
耳边一静,谢折风那让他格外熟悉却格外排斥的气息也没了,他的心也终于缓缓静了下来。
安无雪终于压下梦中一切,凝神细思。
他闭目,调用灵力游走周身,骤然发现——他居然在睡梦中渡劫期了!
纵然还没到上一世那般半步登仙之境,但渡劫期和其余境界相差极大,他稍稍驭使灵力,便觉上一世的感觉回来了大半。
他是知晓楼水鸣给他留的机缘被他消化之后,还留了一层在他经脉之上,只等他经脉得以锤炼便可突破。
渡劫期……
以他上一世的经验和术法,哪怕只有渡劫初期,只要不是谢折风,他面对其他渡劫修士也不必拼命了。
不论如何,登仙虽飘渺不可捉摸,但渡劫期总是算离解开傀儡印又近了一步!
可渡劫非比寻常,短时间内锤炼经脉更是筋骨之痛,他现在却没觉着哪里不舒服。
只是累得很。
像是有什么地方在疼而带来的疲倦,但他又找不出疼痛之处。
奇怪……
他闭目以神识探查全身,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安无雪只好暂时作罢,先换下了多半是谢折风帮他换的那身锦衣法袍,换上了自己日常备着的素衣。
他坐直起身,开始打坐稳固渡劫期,调理经脉。
-
屋外。
谢折风合上门后,抬手轻轻一挥,便在屋外留了个结界,以保安无雪清净。
结界刚落下,他眉梢微动,回身便是射出一道灵力凝成的剑光。
那剑光眨眼间掠至另一侧屋顶!
“仙尊!是我!!”
乔听现出身来,只见那剑光就在自己眉心前一寸,稍有片刻前进,他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谢折风这般出手,自然是认出藏在屋顶的人是谁。
他给了人一个教训,便收回剑光,冷声道:“你在此干什么?”
乔听讪笑一声,翻身一滚下了屋顶,在谢折风面前抱拳作揖行礼完,才说:“如今二十七城危难暂缓,北冥之危我等又暂时无能为力,姐姐得了空,想找我谈谈,满城寻我。我不想见,仙尊和宿雪这里是唯一她不敢寻之处,我就……”
“她不敢寻,你也敢来?”
乔听想到刚才那一剑,也有些发怵。
但他还是肃了肃神色,说:“我出生至今,两界都说出寒仙尊秉公无私,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而且仙尊已是仙者,却能因北冥之事忍受渡劫期修为以化身潜入北冥探查,未显露身份之时也不曾拿乔,怎么看都不是连个屋顶都不让我躲的人吧。”
谢折风只说:“不可出声吵闹。”
“当然!”
“只有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