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
“装什么装,我都没使力。”大块头常遇青甩甩满是肉的臂膀,抖了抖肩,不屑地看着地上状似虚弱的金朝。
“你那么胖,撞到人都疼,打人肯定更疼啊!你都把元宝打肿了!呜呜呜,元宝,怎么办啊?”沈满棠觉得自己把金朝害惨了。他看着金朝充血的侧脸,心中满是愧意,哪里还顾得上冷战。
“我没事,我们回家吧。”金朝刚伸出手,沈满棠就马上会意,立马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没用力啊!”常小胖粗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吓得其他同学纷纷绕道而行。
沈满棠没搭理他,一心只想着快点送金朝回家。来接他们放学的赵师傅看到金朝的脸也吓了一跳,车速都开快不少。
一路上沈满棠都在抱着金朝的手臂哭,好像他才是受伤的那一个,听得金朝头晕脑胀,忍不住出声打断道:“我不疼,别哭了。”
“你骗人,你现在肿得像个猪头。”沈满棠抬眼一看金朝挨打的左脸,哭得更大声了。
金朝怀疑沈满棠是在报复自己之前说他是猪,但看他哭得这么真情实感,便也不好意思挖苦他,只能暗地里翻个白眼。
“所以你看,我昨晚让你不要和常遇青说话是不是对的?跟你说你还不理我。”金朝趁热打铁,给他家小白菜灌输常遇青的坏话。
“嗯,你说的对。”沈满棠连连点头抽泣道,心里是真的开始厌恶起那个小胖子了。
“好了别哭了。你给我呼呼好不好?呼呼就不疼了。”把常遇青踢出局后就该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了。金朝老神在在地哄着,轻松拿捏一个六岁小孩的单纯心思。
“好。”沈满棠坐直了身凑上来,认真地吹着气,“还疼吗?还是很肿。”
“回家拿冰敷敷就不肿了,敷完你再帮我抹点药酒好不好?”金朝顺着沈满棠的背哄道。
赵师傅听着这番对话,心中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正好与金朝的目光对上。他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惧怕一个孩子的眼神,赶忙移开了视线。
到家后沈满棠怕别人误会金朝在学校打架,逢人就先说一遍常遇青的不是,把一个顶多是有些壮的孩子说的和阎王在世一般可怕,听得芦荟都胆战心惊。就这样两个孩子和好如初了。金朝甚至觉得今天的沈满棠比没吵架之前还要黏他,甚至连擦药酒的活都抢着不让芦荟擦。
睡前沈满棠又来上药了。小心翼翼擦拭间,他听见金朝问他:“假设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认识我,但知道我是你芦姐姐的孩子,又看到我被人欺负了,你会帮我买药吗?”
“当然会啊,”沈满棠斩钉截铁地说,“芦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也要对你好。”
金朝撇撇嘴,追问了声:“那你现在给我擦药也是因为我姆妈啊?”
“现在当然不是啊,”沈满棠摇摇头,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元宝啊。”
“嗯,谢谢你。”金朝摸摸了沈满棠的头郑重道谢,认真的眼神把沈满棠都看迷糊了。
“你都是因为我被打的,还谢谢我,你被打傻了吗?”沈满棠满脸的不解。
金朝只笑着不说话,看沈满棠的神情格外温柔,把他看得心里毛毛的,擦完药就利落地跳下床。
金朝看沈满棠把药放回桌上后又将常遇青送他的那盒巧克力装进了书包,疑惑地问道:“你把巧克力带学校做什么?”
“还给恶霸。我才不吃暴力狂的东西,讨厌!”沈满棠边说边像是给自己壮胆般将书包摔在了地上。
“你不是就喜欢吃这种巧克力吗?连盒子都舍不得丢。还要把我的巧克力装进去。”金朝揶揄道,故意逗着沈满棠。
“他给的谁稀罕?我再也不要和他讲话了,欺负你的都是坏人。”沈满棠气鼓鼓地躺到床上,越想越气,在床上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
“好了,我都不疼了。快睡吧。”金朝伸过手去轻拍着沈满棠的背入睡。
第12章 药酒
第二天沈满棠就将那盒巧克力退给了常遇青,只不过他听了金朝的劝告,没和常遇青撕破脸。只是这天之后不管常遇青说什么,他都不肯搭理。
常遇青也恼了,他也是听父亲说了沈家小少爷的名号才主动与沈满棠交好,否则他才看不上这种柔弱的奶娃娃。他生沈满棠的气,却也不敢对沈满棠怎么样,因此只能串通班上所有人一起孤立金朝。凡是对金朝和颜悦色的人,他见一个就用拳头威胁一个。不到一个礼拜,班上除了沈满棠已经没人再和金朝说话了。胆小的同学见着金朝就躲,仿佛他是个瘟神;胆大的便仗着有常遇青撑腰,处处刁难金朝,例如擦肩而过时拿小刀划破他的棉袄,在他背后贴上王八的涂鸦,故意嘲笑他是下人的儿子……此般恶行不胜枚举。
金朝倒是不生气,对他来说这些孩子们的恶意就是些小打小闹,若是用上成年男子的智商欺负回去,反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可沈满棠看不得金朝受欺负,这比他自己受欺负还难受。
“都怪我,要不是我常遇青也不会这么针对你。我们不上学了好不好?”沈满棠的哭声里充满了自责和愧疚,惹得开车的赵师傅频频侧目。
金朝低头用手帕吸着水,没有吭声。刚刚放学时常遇青故意用热水泼他的裤裆,泼完还阴阳怪气地捏着鼻子说他尿裤子,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这些孩子背后的家庭金朝是哪个都惹不起,因此过往的捉弄他从不当回事。只是今天这热水差点就溅到了沈满棠身上。金朝目光一凛,一个过肩摔将对方撂倒,趁周围人愣神间拉着沈满棠的手就跑。
“你疼不疼啊?他怎么能用开水泼人呢?呜呜呜你说句话啊!”沈满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看金朝不吭声便直接上手扒他的裤子。
金朝赶忙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别乱动,我没事。水也没有很烫,我裤子厚,烫不着。”
“我不想去学校了,我讨厌他们。”沈满棠愤愤不平地骂道,眼泪不要钱似的掉。
金朝想了想,不熟练地哄道:“你才上了几天学就不去,太太会不高兴的。别哭了,以后常遇青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好不好?”
一向沉默的赵师傅突然发话道:“小子,常家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就是伤了常小公子一根指头,他们都能叫你赔命。太太送你去上学,不是让你去给沈家招惹是非的,你自己掂量掂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别到时候把主人家也牵连进来。”
“哪有这种道理?别人欺负元宝还不准他欺负回去吗?总不能每天上学都挨揍吧?”沈满棠一听就不乐意了,炮仗似的呛了回去。
金朝倒是很顺从地应承道:“我知道了,谢谢赵叔提点。”
“元宝!”沈满棠大力地扯了扯金朝的衣袖,十分不满。
“没事。”金朝拍拍沈满棠的肩,把急躁的小人儿压回了座位。
“你这个纸老虎,就知道平日里跟我凶。”沈满棠又急又气,愤慨道,“芦姐姐看到你受伤又得难过了,上次你被常遇青打了回家,她就偷偷哭了。”
他抱着双臂,故意置气道:“要不是怕芦姐姐伤心,谁管你啊!”
说完,车内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最后还是沈满棠先破了冰:“赵叔叔,我们先去药房给元宝买点药好不好?他脑子都烫傻了。”他长叹了口气,虽然生气金朝被赵丰年说两句就不敢反抗了,但还是不忍心放任他的烫伤不管。
谁知他话音刚落,金朝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啊?别人欺负你你还笑。”沈满棠是真不理解金朝怎么会是这个反应,越挨欺负好像还越开心似的。
赵师傅也不解地瞟了眼后视镜。他刚摆谱教训了这个小孩,结果转头这小子就跟没事人似的笑容满面,看上去就和故意挑衅他一般。
金朝的笑倒还真不是另外两人想的那般复杂。他只是纯粹地为自己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而感到由衷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