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不会飞
自己居然还能被称得上聪明人?
他要是真聪明,就不会傻傻的喜欢韩知七年,一腔真心捧给一个负心人;就不会心甘情愿地走进这座别墅里,当一只折了翅膀的金丝雀被豢养三年;林温要是真聪明,他就应该在早上面对打上门来劝自己离开的韩知未婚妻视而不见,装出大度又客套的模样,扮演好一个被包养者的角色。而不是捧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心碎的彻底,还要豁出全部的脸面与尊严,乞求坐在他面前挑衅的情敌:
“您……能让韩知来见我一面吗?我不会纠缠,只是想他当面和我把话说清楚。”
衣冠华贵的女人坐在沙发里笑得直抽气,毫不客气的出言讥讽:
“我还以为韩知养了你这么多年,是你有本事能让他多少对你投入了感情。没想到,你也只是个被他玩腻了的垃圾,临到头来,他连见你一面都不愿意。”
“林温,这么些年,你就落得了个这样的结局。”
林温在她走后坐了好一会,才给韩知打了一通电话。
韩知没接,意料之中。
林温这些年对韩知忽冷忽热的态度习以为常,却也实在是心灰意冷。他给韩知发了条“我们结束吧,我明天就走”的消息,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直到夜晚韩知带着一身酒气和满口刻薄的羞辱把他摁倒在地。
林温疼的整个人发抖,说不出身上和心里哪个更疼一些。他咬着牙一言不发,直到韩知发泄完起身,才捏着拳睁开眼,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
“韩知,我们结束吧。我不干了,我不做你的情人了。你让我还你钱也好怎么样都好,我要走,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韩知原本看着林温满身紫红的痕迹有些心虚,想伸手把林温抱起来,听到林温的话后又生气地甩了林温一巴掌,捏着林温发肿的脸恶声道:“你再说一遍!”
“好!好得很!就这么不听话想走是吧?!你知道狗不听话是什么下场吗?”
韩知把林温从地毯上捞起来,一把扔到浴室旁的瓷砖上,用领带把林温的双手绑在浴室门把上。自己走到书架旁抽出曾经放在这里的金属高尔夫球杆,阴沉着脸又走回来。
“狗不听话,就应该被人打折腿,关进笼子里虐待。”
“林温,你太不听话了,你得吃点教训。”
冰冷的金属杆挥起又落下,折射着林温惊恐的眼神和喊叫。
“不要——”
那一夜是林温这一生经历过最恐怖的一天。
他被人打折了腿。
被自己爱了七年的人,亲手打折了右腿,直到痛到昏厥。
……
不管过了多久,林温想起那一天,还是会害怕到浑身发抖。
他这次重生在这一天,在韩知回来前跳了楼,又被傅深悄无声息的带走,竟然阴差阳错的避开了被打断腿的结局。
林温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还健全的右腿,痛苦悔恨的神情被傅深尽收眼底。
傅深勾着唇笑了笑,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问道:
“林温,你为什么会跳七次楼?”
林温抬头望向傅深,终于开了口:“因为……”
因为他实在活不下去了。
当韩知打折他腿的那一天,林温其实就已经死了。
每一天的苟延残喘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凌迟。
直到他得知母亲和弟弟的死讯,那把高高在上的闸刀终于支撑不住,落地溅血,给了他个痛快,杀掉了他所有的生气。
“先等一下。”傅深在桌上敲了两下,截住了林温想说出口的话。“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寂静的别墅区,刺眼的白炽光,看出林温悲惨神情却挂着笑闲适坐在沙发里的男人。
林温看着那男人支起下巴,像是逗弄路边猫狗一般随意喊他道:
“林温。”
他应声抬头,直直对上傅深讳莫如深的眼神。
傅深又笑。
笑道:
“你想复仇吗?”
第4章 一枚弃子
“复仇?”
复仇……
复什么仇呢?
林温想,
他能向谁复仇呢?他能怪谁呢?
年少时被猪油蒙了心,心甘情愿走进牢笼里当一只金丝雀的是他;因为一厢情愿的情爱,可笑的忍受了韩知三年羞辱的是他;瞎了眼没看清人,把母亲和弟弟的命交在了别人手里的也是他。
是他蠢笨至此,是他自作自受,他又能怪得了谁?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恨的,是软弱无能的他自己。
傅深等了一会林温的回答,却见林温一直陷在自怨自艾的神情中,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林温,你不会觉得,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吧?”
“车祸、包养、亲人离世、孤立无援……你要是一环接一环,每一步都能算的这么精准到位,也不至于混成这幅样子。”傅深从茶几下方的柜子里抽出几份文件,放到林温面前敲了敲,有点可怜又有点嘲讽的笑了笑。“我以为这三年来你待在韩知身边,多少会有些怀疑,没想到你真的……算了,打开看看吧,里面有三年前你母亲和弟弟车祸的真相。”
林温的视线骤然定格在桌面的文件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和弟弟不是……不是因为肇事司机酒驾才出的事吗?”
林温记得当年母亲和弟弟没坐过地铁,自己也没时间带他们去,就给他们打了辆出租车,出租车在公路上遇上了醉酒驾驶的货车,两辆车相撞,肇事的货车司机当场就死亡了。货车司机从小就是孤儿,妻子也在三个月前就和他离了婚,所以林温和出租车司机一家到最后也没拿到多少赔偿。
最终捉襟见肘的林温在巨额的医疗费的压力下,答应了韩知的包养合约,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可如果真相不是这样……还能是因为什么?
林温疑惑地打开那几份文件。
白纸黑字机打的文字方方正正印在上面,林温却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懂这些写着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拿着单薄纸张的手抖得厉害。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最初撞向出租车的不是货车而是一辆粉色奔驰?什么叫韩知曾经在事故发生半小时内带着一辆货车抵达过现场?什么叫货车司机早已得了绝症是被韩知找来替人顶罪替罪羊?
什么叫……粉色奔驰的驾驶者是韩知的未婚妻白苒?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撞倒他母亲和弟弟的不是早已成了孤儿的货车司机,而是曾经来找过他,趾高气昂的坐在沙发里告诉他韩知要结婚了、让他识相点离开的白苒?
这怎么可能?!
林温的嘴张张合合,却无法发出连续的语句,好半天才破着声断断续续道:“不……不可能,三年前……三年前韩知还没有未婚妻,三年……三年前白苒还没有要和他结婚,韩知他……他没理由会帮她。这根本不可能!”
“没理由?任何事情,只要有利益都可以有理由。”傅深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觉得林温简直比他预想的还要天真。“三年前韩家就有意要和白家联姻,圈子里私下早就传遍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韩知和白苒认识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况且你母亲和弟弟在疗养院终止治疗的事,不也是韩知答应的吗?”
傅深看着林温的脸色白了又白,把自己嘴角满意的弧度压了下去,欣赏着林温数年来生活的和平假面被血淋淋揭开的表情,继续循循诱导道:
“林温,你家人出现在那里出事也许真是个意外,白苒也或许根本不知道当时自己撞的是谁。但当韩知收到白苒的求助出现在了现场,认出倒在血泊里的是你的家人,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同了。”
“出手帮一下即将会有利益的合作伙伴,不仅能够在结婚前拿捏住对方的把柄,让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还能利用这件事适时的向你伸出援助之手,让一直难以攻克的你心怀感激,甘愿答应他的一切要求,成为他豢养的情人。林温,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利润可观的有多么令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