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来的渔获作为过冬储备被放进寒洞保存起。
　　村里男男女女放下手中其他工作，专心打磨贝壳，制作首饰。
　　但是村里男人们总被家里女人嫌弃粗手粗脚，做不来这精细活，最后只能沦为打磨贝壳的工具人。
　　摸完了贝壳后，干脆都女人们赶出门捕鱼，何水跟何成毅也不例外。
　　“趁着没封海多捕点鱼，要不就去海城转转，看看摊位准备得怎么样了。”沈瑜推着何水和何成毅离开温暖的炕房。
　　小儿子粗手粗脚，何水力气太大，两人一个时辰能拧坏十几根铜丝，太浪费东西了。
　　何朵在一旁偷笑，她还没见过哥哥有这么不讨人喜欢的时候。
　　“行吧，那我们走了。”何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可不喜欢窝在房间里，能出去动动也是好的。
　　何成毅跟何承安性子完全相反，是个安静不下来的，知道自己能出门高兴地一蹦三尺高，追着何水兴奋地询问：“何水哥，咱们去捕鱼还是去海城。”
　　何水面上一僵，原本准备捕鱼的打算吞回肚里，果断说道：“去海城。”
　　之前没经住他闹，带着何成毅出了次海。
　　本来用粗麻渔网就不顺手，何水已经预料到收获不会好，结果那天似乎是跟鱼犯冲。
　　哪怕船下就是鱼群，一网撒下去愣是一条都抓不住，一连好几网下去何水脸都黑了。
　　后来何成毅跟着其他村人出了几次海，大家同样带着非气回来，何水这才找到原因，而何成毅也成了村里渔船最不欢迎的存在。
　　这小子现在只能跟小孩子们一起去海边捡捡贝壳，但他却对捕鱼念念不忘，就跟个赌徒似的，试图反驳自己跟船就捞不上鱼的事实。
　　每日都对着码头的渔船望眼欲穿。
　　何成毅今日被铜丝绕得眼晕，此刻完全忘了自己对捕鱼的热情，高兴于可以去海城。
　　“好耶！我还没赶过大集，我娘总说小孩去了会被人贩子抓走，明明我都十一了。
　　何水解开绑在码头的绳子，闻言解释道：“大集过几天才开始，这次是去帮忙的。”
　　因为何家村众人抓到了张长洪几人，让海城提前将那些小海盗们抓进大牢。
　　再加上之前卖生蚝带出来的名气，这次大集何家村租摊位的事很顺利。
　　“这也太乱？”码头上到处都是货船和货梯，进了城内路上都是货车，街边商铺搭着脚手架装饰店面，走起路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有东西砸在头顶。
　　“过几天就好了。”何水捂着鼻子，收回望向城墙的视线，拉着何成毅拐进小路，绕开路面有来不及清理的马粪和各种垃圾。
　　今日西角门禁止普通百姓通行，只能看到一群被裹着破旧黑色麻布，身上部分肢体带着兽态的狞鬼们，眼神空洞地扛起普通人无法搬运的货箱，沿着城墙离开。
　　六出纷飞，落于地面融化成水，掩去脚印却无法冲刷地上的脏污。
　　难闻的空气直到进了南坊才好些，船厂往日堆放的木材都被收了起来，留下大片空地用来安置卖吃食和杂货的摊位。
　　何成毅本想玩耍，结果却被当成帮工忙了一天，之后几天村人再喊他去海城，他死活不出门，宁可在家磨贝壳。


第十九章 赚钱
　　十二月一号，海城大集
　　第一场冬雪结束，天空难得放晴。
　　泥土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冰霜，海水含盐量高，此时还没到凝结的冰点。
　　在海城，大集是除了双月外难得吉庆的日子，白日是热闹的集会，夜晚是祭祀海神的庆典和灯火游街。
　　男女间的忌讳无人提及，这也是村里女人们一年中仅有的可以光明正大坐船出海的一天。
　　天还没亮，何朵就从新棉被中爬起来，换上了新做的一套斜襟夹袄。
　　上半身白色宽袖夹袄上是何朵自己用绿色丝线绣的几条锦鲤，下半身是果绿色的棉裤，外罩果绿色百褶裙，同样用白色绿色丝线绣着图案。
　　小姑娘的底子好，这一个半月来吃得好、休息好，又不经常晒太阳，皮肤比何水浅了一个度，配上沈姨给梳的两个发髻，看起来灵动活泼也不失女孩子的温柔可爱。
　　“哥，你快起床，村里船都走了一批了。”
　　早饭是之前跟沈姨方奶奶他们一起蒸的包子，再加上一碗海带汤，何朵自己很快就做好了。
　　“嗯嗯，知道啦。”何水迷蒙地应了一声，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昨晚熬夜把仓房的木头都切割好，结果累得连冥想也无法恢复体力。
　　难得睡了一觉，现在只觉得浑身酥软。
　　何朵又叫了两遍他这才清醒过来。
　　“哥你记得换上新衣服！”
　　“知道了！”何水脱下薄衫从衣箱里拿出崭新的冬衣。
　　针脚细密，布料厚实，穿上后版型工整，上身类似劲衣但衣摆只到膝盖，算是短袍。下身是灰色薄棉裤和黑色棉靴，只在立领和中衣的窄袖上添了同色暗纹，这一身明显是沈姨的好手艺。
　　何水觉得这衣服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厚，他现在并不畏寒。
　　原本何水长得就不差，配上这身精神干练的衣服更加凸显少年眉清目朗，朝气蓬勃。
　　一同去海城的婶婶婆姨笑着打趣何水，问他何时娶媳妇儿。
　　何水笑笑没多说，反而是何朵有些不开心哥哥要被人抢走。
　　然后小醋包就被隔船奶奶笑着捏了捏进来圆润些的脸蛋。
　　“沈姨，你不去吗？”
　　沈瑜摇摇头:“我就不去了，阿水你帮我照看一下承毅。”
　　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面容却并不显得苍老，脸上的细纹衬得她气质愈发温婉端庄，和小渔村格格不入。
　　“好。”何水点头没多劝，摇着船桨小船很快离开码头。
　　何成毅在母亲面前格外乖巧，此刻跟何朵一起乖乖坐着朝码头挥手。
　　距离海城还很远就能听到大片爆竹燃放的震天响声，水面也被这声音影响，波浪格外细密。
　　“你们两个等会拉着我的衣服，一步都不能离开，去过摊位再带你们到处逛。”何水不放心两个小孩，再三叮嘱。
　　何朵何成毅异口同声：“知道啦~！”
　　“大船出海啦！”正在何水发愁小船停哪个码头时，就听到南城墙山顶上传来一声高喊。
　　“大船出海啦！”
　　“大船出海啦！”
　　回音响彻海城和周围海面，喧闹的声音都停止了片刻，接着欢呼和叫好声四起。
　　隔壁船的族叔满脸兴奋，招呼着何水把船往两边靠：“海城这都几百年没有大船入海了，这热闹可一定要看清楚，等老了还可以给孙辈们讲故事。”
　　低平、方头、五桅十二帆、长二十五丈、阔八丈、三层船舱高度之比城墙略低，底层桨位各六十，这是真正的千料大船，也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宝船。[注1]
　　起码在湘州再找不出第二艘这样的海船。
　　直到将两个小的带到摊位前，他们的心神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一幕中。
　　何朵目露向往，但她跟普通人只想上去看一看不同：“我也想拥有一艘那样的大船。”
　　何成毅点头赞同：“我也想要，但我哥我娘肯定不同意，要不等你有船了，我跟你一起出海。”
　　何朵摇头拒绝：“不要，你运气太差，你跟着我就捕不到鱼了。”
　　何水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暗自偷笑。
　　同时觉得或许该换一种方式培养妹妹，小姑娘勇气可嘉、胆子也大，养在深闺可惜了。
　　摊位生意很好，烧烤摊的香味吸引来大量熟客新客，然后他们的视线都不可避免地被旁边摊位上摆着的精美首饰，以及打磨光滑的贝壳螺壳所吸引。
　　今日能来摊位这里买东西的都是来花钱的，家里余钱不多的就看看热闹。
　　因此几文、十几文的贝壳螺壳遇到喜欢的买了就买了。
　　而那些带着女眷的客人花个几十文几百文就能买到一个造型独特的手串或发饰，既能博得好感又不用担心空了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