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
沈夷光怕他生气,连忙抚顺:“是我的错,我不该提起。”
其实沈夷光没觉得乔溪做得不对。只是那时他身上有伤,一心又记挂着独自留在山林里的岑儿,惊忧不安,面对不停催债的乔溪难免力不从心。
“都过去了。”沈夷光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又轻轻摸着乔溪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我也算圆满了。”
乔溪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古代人都有什么三妻四妾的传统,只要长了两条腿的男人就没有不花心的。”
“不过我警告你——将来如果你有了别的人,我才不装什么大度!到时我就带着娃跟你和离,你家产得分我一大半!那都是我和孩子的!”
乔溪可不是傻白甜,玩那一套糟糠之妻自请下堂净身出户的蠢事。他当然相信三郎此刻的真心,也相信他爱护自己,但未来几十年的事谁知道呢?
现在他有了孩子,心态不一样了,肯定处处要为自己的娃考虑,就算离婚也要沈夷光大出血,绝不叫自己和孩子受一点苦!
沈夷光一听,急忙说:“绝不可能会有此事!”
“若我对你……”
乔溪摆摆手:“别急着发誓,万一做不到,说不定就叫雷劈死了。”
沈夷光不知怎样才能乔溪相信自己的确不可能变心,一时沉默,忽然又道:“你明知我口拙,从来吵不赢你……罢了。”
“幸好我也不是那等空口说百话的伪君子。咱们且看着,日久见人心。”
沈夷光清楚,他们认识的时间算起来不过一年多,自己之前又种种隐瞒,乔溪不信任他是应该的。因此他不打算再辩解什么,他是个性子直的武人,从来只晓得用“言行合一”来叫人信服。
那一夜,两人聊到深夜才熄灯睡去。
第二天沈夷光吃了早饭后要出门,“我去看看老师。”
他昨晚他和乔溪商量过了,想着把赵夫子也一起带回去,连一路上的马车佣人都一并准备好了。赵夫子年岁渐大,又被贬在外面受了许多苦,一生无儿无女,老来光景凄凉。沈夷光想带他回去由自己养老送终,也算尽了一番心意。
乔溪摆摆手让他去,自己在家里开始最后的清点。别的都好说,只乔将军让他犯了难。
他当然想把乔将军带走,但那只狼亦步亦趋可怜巴巴的看着,似乎听懂了乔溪的话。
与家养的田园犬不同,狼是天性自由的动物,生来就在山野间奔跑。为了乔将军,它离开自小长大的栖息地来到人类聚集地的村庄生活,已经是巨大的牺牲让步。
一旦去了京城,侯府再大也不过是个宅子。对于狼这种喜好自由的野生动物来说,将它一生都困在小小一方天地,实在过于残忍。
但是不带走乔将军,乔溪实在不舍得。养了一年多,乔将军在他心里早就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乔将军似乎也看出他的纠结,回头看了一眼乖巧蹲坐随时等它命令的狼夫君,又扭回来看看乔溪,最终做定了决心。
他低头亲昵的舔了舔乔溪手心,宛若在轻声道别,然后缓缓起身走到狼的身旁,就这么定定地睁着一双黑眼珠看着乔溪。
一旁的陶音连忙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
乔溪明白这是乔将军最后的选择,虽然难过,却也尊重理解。
他选择跟三郎去京城生活,想跟喜欢的人长相厮守,这没有错。乔将军同样有权利选择和它喜欢的狼在一起长居山野,这也没有错。
虽然明白,乔溪还是默默低头,悄悄擦去眼泪。
每个生命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对他和乔将军来说,也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第96章
临行的时候,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来给他们送行。
仲大娘站在最前面,依然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她面目慈爱的叮嘱乔溪路上务必小心,又拉着三郎让他好生照料。
“我晓得。”沈夷光低声应下,再三表示:“大娘莫担心。”
二胜子从人堆里挤出来,人高马大的汉子在这样分别的时刻也不禁红了眼。不过他没说什么,只一个劲的往三郎手里塞自家一篮子土鸡蛋,其中所含的意味不言而明。
乔溪从怀里掏出一本《千字文》送给陶音,轻声说:“你平时不忙闲来无事可以学学认字,以后给我写信。”
陶音小心翼翼双手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眼中含泪郑重点头:“我肯定好好学!”
“等我会写字了,天天给你去信!”
眼看时辰不早,沈夷光看了眼日头,朗声道:“正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快些回吧!”
一旁早就待命的几个丫鬟小厮轻手轻脚扶着乔溪坐上马车。马车里空间很宽敞,到处铺着柔软的毛毯,桌上摆着不少乔溪爱吃的零嘴,还有几个用来暖手暖脚的炉子。其他用具诸如夜壶脸盆也一应俱全,布置得非常舒适。
随他一起上车的还有林大夫和小竹子。赵夫子因着年纪大了,独坐另一辆车。林大夫不放心乔溪身子,经过深思熟虑决心一同进京,生产时有个万一也好照应。
乔溪当然巴不得他一起走,不然他可不想生孩子的时候对着满屋子陌生人露出丑态。
坐定后乔溪掀起帘子,和大家挥手再见:“你们也都回家吧,外面冷。”
沈夷光最后向大家作揖告别,翻身上马。
就在他手中马鞭即将挥下,人群中忽然再次挤出个小孩。他身形有些胖,慌慌张张跑得满头汗,眼看马车要走,他急忙跑上前,差点摔了一跤。
“小乔哥哥!”
乔溪听到声音,向下一看:“福哥儿?”
福哥儿的身高只够到车轮,他垫着脚努力举起胳膊,递上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喘着粗气说:“这、这是给岑儿的!”
乔溪接过木盒子,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只木头雕刻的草婆婆。看得出来手艺人并不精于此道,工艺粗糙刀工笨拙,实在算不上精致。
福哥儿胖乎乎的手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他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的笑容:“这是俺费了好大功夫刻出来的,不大好看。”
说话间富贵和四牛也跟了上来,几个孩子围在马车旁纷纷献上自己的礼物,让乔溪帮忙带去。
虽然过去因为误会岑儿欺负过他,但富贵本质上并不是坏孩子,他满心遗憾:“我还想着将来和福哥儿成亲,请他坐上宾呢……”
“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乔溪从车里伸出手挨个在每个孩子脑袋上揉了一把,感动的说:“我会把你们的礼物都带到的。”
时间实在不早了,再不走日头就要西沉。村长担心山路不好走,拄着拐杖让大家赶紧散去,别耽误马车赶路。
沈夷光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前行。
乔溪努力从车窗往外探,看着那些熟悉的人影还留在原地,他们正迎着阳光想自己挥手,不觉泪水浸润了睫毛。
仲大娘,秦大叔,陶音,大山哥,二胜子,村长,宋四婶……
还有很多很多,也许他没来得及说上话、却实实在在帮助过他的人。他一个个都记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沈夷光骑着马并行到乔溪身旁,温声道:“以后每年若朝中无事,我们还回来住几个月,好不好?”
乔溪趴在车窗上没有回话,默默点了点头。
沈夷光虽心疼,却也无奈。
并非他贪恋权力割舍不下富贵,可是眼下朝中局势刚刚稳定,他身为年幼的新帝唯一能依靠的亲舅舅,势必要为他立好根基,凭借自己手中权势震慑那些仍然在暗处蠢蠢欲动,试图作乱的奸邪小人,保江山太平。
乔溪理解他的难处,从车窗内轻轻勾了勾三郎的手指。
因为顾忌乔溪怀孕,沈夷光特意放缓马车前行的速度,一路走走停停。只要乔溪有一声哼哼,他立刻紧张停下原地休息,然后让林大夫帮忙看看。
就这样,原本快马加鞭十五日能到的路程硬是拖到二十多天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