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
“那时但凡你肯听我几句,别把所有身家压在他身上,至于现在捉襟见肘饭都吃不上!?“
”你总说什么他赶考不易,将来进京一路的盘缠、还有进京后要打点关系,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不是这祖宅卖不出,我看你连家都不要了!”
陶音说到这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你一个人种那点地就不容易,好容易秋收全都拿去卖了换钱给何秀才。还差点把眼睛熬坏,就为了多赶几份绣工攒钱,隔三差五头疼受不住,都是我背你去看林大夫!”
“我叫你不要过分相信那个贱……”他说到这像是怕乔溪伤心,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下,恨恨地说:“那何秀才看着就不是好人!偏你一头栽进去,一副不值钱的样!”
陶音气愤难消:“你说何秀才承诺会带你一起进京赶考,还说将来考了功名就娶你做夫人……”
“我呸!”他嫌弃的啐了一口,“要不是看你没爹没娘脑子笨又好糊弄,他敢这么哄你?”
“他本是胡说八道,你却信了十成十!结果呢?人家去了趟镇子巴结上李员外,直接成了乘龙快婿,回头翻脸就不要你了!”
他骂骂咧咧,乔溪听得认真。
怪不得他穿来后家里一粒米都没有,还纳闷为什么原主不留过冬粮食和衣服棉被,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这故事很老套,和很多话本里的痴情女子负心汉没区别,只不过换了性别,本质都是一样的。从陶音断断续续夹杂着辱骂的描述里,乔溪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何秀才本不是桃叶村的人,只因村里新办了学堂,请他过来当教书先生。那何秀才却有几分才华,引得村里许多女孩对他青睐。
而原主因父母早故,又大字不识一个,几次请教后对衣冠楚楚斯文儒雅的何秀才暗生情绪,两人渐渐好上了。恋爱脑上头,身边又没有长辈引导,原主便越陷越深,直至失去理智,无法自拔。
可怜又可悲。
“你就是眼瞎!”陶音说着又骂到乔溪头上:“你为了他和我争论几次,还叫我不要总欺负他。要不是看在你份上,早叫我哥哥们打死他了!”
那时陶音知道乔溪被抛弃,怕乔溪想不开做傻事,紧赶慢赶跑去他家,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听说他被小竹子救下,又听说他失忆,陶音放不下,无数次想看望,又想起他们之间的争执,倔强着不肯来。
“其实……”他犹豫嚼着杏干慢吞吞的说:“大山哥也说你不可能叫何秀才对我动手,让我不要听他一面之词。”
“我心里知道肯定是那贱|人挑拨,没有真正相信。”陶音表情无比落寞:“我只是伤心……我们十多年的情谊,到头来竟比不上你和那个贱人认识一年。”
乔溪默默听他讲完,只有无尽的惋惜。
也许每一个所谓的恋爱脑背后都有他们各自的原因。正如被他占用了身体的那个“乔溪”,可能就是因为太早失去父母才错将垃圾当宝,以为终于找到真心人,长长久久幸福下去。
只可惜镜花水月,终究是错付了。
但乔溪作为一个占用别人身体的外来者没有资格评判他的对错,就算不认同对方的价值观,这个仇却是一定要报的。
他抬起头,无比平静的说:
“你说得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沈夷光骤然停下手里的活。
陶音耳边炸起一道惊雷,手里的杏干掉在了桌上。
第21章
送走了一直叨叨叨的陶音,已经是傍晚了。
乔溪这一天大起大落,头还隐隐作痛,也无心做晚饭,把中午剩的一点饭热了,吃完后简单洗漱上床睡觉。
沈夷光目光追随他一路,几次欲言,看着乔溪憔悴不堪的面容又咽了回去。
下午陶音说的那些话,他几乎一字不差听完,心中很是触动。
偷听是很不道德的,可沈夷光警惕惯了,不得不提防着所有靠近的人。他原本只想看看那个陶音的为人,却不想听了许多旧事。
原来乔溪竟也是遭人背叛,说来与自己算是同病相怜。
只不过背叛沈夷光的是他多年的友人,而乔溪则被心上人所弃。
民间说什么“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为读书人”,此前沈夷光是不信的。他虽出是个武人,平日朝堂上看不惯那些文臣做派,可心底其实是信服的。
先帝曾谆谆教导,文臣武将虽道不同,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为了国家,各司其职罢了。自古文臣定谋,武将守疆,二者缺一不可 ,这才是大邺朝安定太平的最重要原因。
而且沈夷光也有几个文人朋友,大多品行优良,更欣赏那些靠着自己一路打拼上来的寒门子弟,他心里对文人并没有寻常武官的偏见。
如今亲耳听到乔溪的遭遇,他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平的怒意,不甚理智无端牵连起其他无辜文人。
真不知那何秀才是个什么眼瞎心盲的货色,明明得了乔溪这般心善至纯的美人,却又贪心不足背信弃义,令人唾弃。就算他再如何有才气,终究是金玉其外,人品低劣。
他又想起陶音说此人明年即将进京考试,想着有朝一日若被他撞见,定要……
沈夷光愤愤不平,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何秀才掐死泄愤。
待到床边传来乔溪绵长沉重的呼吸,沈夷光确信他睡着才敢上前几步。夕阳彻底没入天际,屋内一片昏暗看不出什么,可沈夷光仗着自己目力极佳,愣是盯着人家的睡颜瞧了许久。
与醒时总故作凶悍精明强干的模样不同,睡着的乔溪可乖多了。他双目紧闭嘴唇微张,两手规规矩矩静放在胸前,许是头还痛着,眉头轻轻蹙起,露出几分从不在外人面前显现的脆弱,令人怜惜。
沈夷光看着看着,耳根又没出息的红了起来。
他不明白为何独独对上乔溪,自己总是各种不自在。
少时失去母亲和长姐,再大些又没了父兄。沈夷光在自己最青春年少的时候,身边竟无一个年长者对他加以教导指引,使得他年近弱冠,对情爱一事仍旧懵懵懂懂,不知所谓。
他不晓得,此刻的心悸便是心动,乔溪是他心之所向,这并不可耻。
不敢再看下去,心虚的沈夷光匆忙跑出屋子在院中练起功夫,妄图借此将脑中纷乱的情绪平复。
直到月色渐明,照得院内透亮。
尽管腿上的伤并未痊愈,动起来还有些隐痛,可正借着那点痛意,才让沈夷光的理智逐渐回笼。
他想起自己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先帝意愿未了,大邺前途未卜,太子尚未顺利登基,他不能被任何事分了心神。否则如何对得起先帝嘱托,更无颜面对来日地府相见的父母兄姐。
熟悉的招式一招接一招,沈夷光心情终于平稳,最后一拳施出后,他缓缓将手掌收回,站在原地长长吐息,前额后背早被汗水湿透。
此时月上正中,已是午夜三更,岑儿早早洗漱上床伴着乔溪入睡,院中只他一人。
忽得一阵风动。沈夷光敏锐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顿时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什么。
高手之间的对决常常只在一招之间,很多时候拼的不是本事大小,而看谁先沉不住气乱了阵脚。
右后方一阵寒意袭来,沈夷光拖着未全好的腿侧身躲过,同时转身一拳夹着股劲风向那人袭去。那人果然轻松接下,三两下化解了沈夷光的拳法。
沈夷光并不意外,接着快速连去三拳,与那人缠斗起来。
月光下,两道身形鬼魅般游走于乔溪不算大的院子里,他们打斗的厉害,居然没有扰乱院内分毫,连墙角熟睡的大黑狗都没被惊动,兀自酣睡。
一番切磋后两人都心知拿不下对方,极有默契的齐齐收手。
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沈夷光面上没有半分不惊讶,定定地看着对方。
秦大叔哼笑一声,揉着酸痛的手掌调侃自己:“果然还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