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
从前沈夷光也参加过朋友们的婚礼,当时幸灾乐祸笑看他们被新娘家各种刁难折腾,还觉得很有意思,又忧心将来自己是否也要同样的走一遭。
没想到时过境迁,今日却是他坐在屋里,看乔溪为了娶他努力往里闯。
岑儿坐在他脚边紧张关注战况,好怕小溪哥哥进不来。他是全家唯一一个真心实意高度参与的人,满脑子想着如果小溪哥哥娶不走舅舅,那他怎么办啊?
外头人声沸鼎,属陶音笑声最大,刁难的点子最多,一时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哪边的朋友。
半炷香后,乔溪终于狼狈的见到了他的“妻子”。
用心打扮后的沈三郎容颜焕发精神奕奕,红衣更衬他风流潇洒满身贵气,好像不是身处农家小舍,而是琼楼玉殿之内。
两人四目相接,彼此忽然有了默契。
接着,有人撕心裂肺喊了起来:
“——新人跑了!!!”
一群人回过神,呼啦啦跟在后头追,就好像马拉松现场。
而出逃的沈夷光牵着乔溪的手大步往前跑,乔溪笑得好像个大反派,俩人真就一对肆无忌惮无视礼法的颠公夫夫。
再后来,他们被逮住后押在乔溪的小院子里继续行礼。
一拜天地再拜高堂。
夫妻对拜的时候,沈夷光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乔溪。
乔溪冲他得意眨眼,弯下腰。
一声锣响,礼成。
“接下来呃……接下来……”陶音他爹假模假样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死活想不起下一步流程。
人群中小孩急不可耐替他喊了:“送入洞房!!!!”
一群人立刻虎视眈眈看过来,仿佛生怕这俩货又发癫跑路,两眼冒火,摩拳擦掌等着重头戏。
众所周知,凡是亲自结过婚经历过闹洞房的人,无不心有阴影,纷纷表示这辈子绝不结第二次,那简直就好比马戏团看猴。
新人负责表演,别人负责观赏。
什么咬苹果叼筷子解绳子,乔溪觉得扔个破锣给他,他能当街卖艺。
好容易待到所有人酒足饭饱,也闹足了新人,月上柳梢头,大家才踩着雪意兴阑珊往回走,非常期待再来第二次。
乔溪心有余悸把门一关,顿时世界清净。
岑儿早早窝在小床上睡着,两个狼狈的新人大眼瞪小眼,连犯蠢的笨蛋表情都一模一样。
第25章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夜色已深,御书房内,身穿着明黄龙袍的青年手持书卷静静坐在灯下,烛火透出的朦胧亮光投射在他那张相较于其他天乾来说过分阴柔的面庞,更衬他肌肤白皙,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
虽然看起来是在看书,可手下却迟迟不翻一页,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书页边缘,显出主人此刻的心不在焉。
忽然摩挲的动作停了下来,青年低头,原来手指不小心被纸张锋利处割破了皮渗出一滴鲜红的血,弄脏了原本整洁的纸张。
素来爱洁净的他顿时皱眉,嫌恶的将弄污的书随手扔进纸篓里,全然不管那是他好容易才到手不到三天的珍贵孤本。
一旁宫人见状立刻上前,半跪着身体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满屋人不敢有一丝声响。。
然而就在此刻,一阵匆忙脚步声打破了皇宫深夜的宁静,听得人心里突突跳。
“陛下——!”
不一会儿外面的人就进来了,可是才开了个口就被青年生硬打断:“吵吵嚷嚷像什么样!?”
“以为皇宫是你家后院吗?”
青年声音不疾不徐,整个语调起伏并不大大,却让闯入来者吓得急忙跪下,头重重磕在冰凉地砖上久久不敢抬起,其余宫人们更加胆战心惊,纷纷跟着下跪。
赵昱慢条斯理的把手从宫人那里收回,又将染了血的帕子丢弃,这才抬眼懒洋洋看向下跪之人,缓缓问道:“人找到了吗?”
周承德磕磕巴巴的开口道:“臣、臣无能……”
话还未完,一个白玉茶盏冷不丁迎面飞来,他不敢躲闪,眼睁睁看着那茶盏堪堪擦过脸颊摔落在身旁地砖上砸得粉碎,迸溅出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可依旧稳稳跪着,等待发落。
盛怒的赵昱启口骂道:“废物。”
周承德跪伏得更低微了,不住说着谢罪的话。赵昱骂完,抬手揉了揉酸痛的额头,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低声道:“若再找不到虎符和遗诏,这个龙椅……终究坐得名不正言不顺。”
偌大内殿静得掉根针都听见,他的这番自言自语谁都听到,却无人敢置喙一句。
赵昱很是懊恼,自己到底还是错算了一步,没想到那老不死的动作那么快,竟然抢先一步把远在边关的沈夷光调了回来。不仅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带走赵岑,调兵的虎符也不知去向。
等他反应过来带人去抓,却只见到已经咽了气的老皇帝。
就算他后来抓到那弄出假动静误导他们的张公公,严刑拷打也没能问出太子下落,赵昱一时冲动将他活剐了人皮,头颅悬挂在城外示众,可是除了泄愤还是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沈夷光带着赵岑仿佛人间蒸发,他派出去的人不是全军覆没,就是跟丢错漏,至今都不知道人在哪里。
没有沈夷光手里的虎符,他就不能随意调动边关十万大军,以及镇守云川的五万镇南军。如果只靠京城区区三万护城军根本成不了气候。
纵然他已经坐上这一人之下的高位,可是先帝遗诏还在沈夷光手里。换句话说,只要赵岑这个前太子还活着,他的龙椅就永远做不稳吗,名不正言不顺。
最让他烦的是,朝中那些不服他的老顽固们成天写折子骂他,有的仗着自己年纪大豁出去了,在朝堂上光明正大指着他鼻子骂得特别难听。就算他马上拖下去杀了,可是杀完一个很快又冒出一堆,确实令人不快。
赵昱咬牙想着,其实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鱼死网破的。为了这个位子,他苦心筹谋隐忍蛰伏八年,中间吃了数不尽的苦,又付出那么多代价,绝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一丝软弱退缩。
反正弑父杀兄的事都做了,死后也是要下地狱的,后世骂名一样不少,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件。
想通后,赵昱再抬起头,眼中寒意更冷:“你即刻带人把忠勇侯府围了。”他说话的表情宛若只是在宣布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一点点的犹豫,杀意四起:“府中若有胆敢违抗者,杀无赦。”
还趴跪着的周承德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失声道:“陛下三思!”
“忠勇侯府世代忠良,一直对我朝和陛下忠心耿耿,老侯爷和大将军当年战死沙场,一片赤胆忠心啊!”
说完这句,周承德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那沈四娘还是、还是您许过婚约的未婚妻……”
赵昱盯着他的眼神仿佛啐了剧毒,像马上就要吃人的毒蛇,冷笑着说:“周承德,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被烙铁扒皮的滋味?”
闻言,周承德慌忙又是一阵磕头:“臣不敢!”
赵昱冷哼一声,优哉游哉的又说:“你若不肯,朕就换个人再去。不过看样子这禁军统领的位子,你应该也是不想要了。”
他铁了心赶尽杀绝,根本容不得他人反对。若不是这周承德确有几分本事,又曾与沈夷光有过恩怨,定然不会袒护他,赵昱断不会重用此人。
周承德一听连忙又是磕头认错,不敢再有任何言语,领了旨意后急忙出门,生怕慢了一步。
见他识趣赵昱这才满意,惬意的又坐回躺椅,转头从大开的窗户向外看着天上一轮幽冷弯月,默默地想了很多。
平昭,这是你逼我的。
而另一头周承德出了殿门,走到半道忽然抓住自己身边心腹低声耳语一阵,而后那侍卫便趁人不备悄无声息离开队伍,不知所踪。
奉了圣旨抄家灭门的周承德抬首看到天上冷月,口中呼出一串白雾,心头万般沉重。
在当今陛下面前,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介蝼蚁,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