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
乔溪懒洋洋应了一声,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沈夷光平时像块木头,这会儿却很有眼力见,立刻上前一步把他后腰处的软垫往上提了提,好让他坐得更舒服。
起初乔溪还不大习惯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被照顾,吃口饭都得要人喂,可是试了几次坐起失败,他只好躺平。
喂两口饭盖几下被子这些都好说,可是一旦要涉及到上药护理之类,乔溪每次都得提前半小时做好心理辅导,才能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趴在那里,假装自己是一具死了五百年的尸体。
之前林大夫来看过,说那地方伤得厉害,特意开了许多外用内服的药给他,并严肃叮嘱沈三郎一定每天按时用上。
用他的话说,天乾中庸本就是不相配的,结合的时候必定会比地坤更受苦,就好比一把巨匙硬要去开一个小锁的孔……
当林大夫顶着那样一张仙风道骨的脸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乔溪木着一张脸,比上次知道他穿白衣是为了正大光明装逼还要离谱。
不过他的话确实起了点作用,每次乔溪试图抗拒上药的时候,只要想起林大夫,他就老实了。
“我告诉你,这真的只是意外!意外!你懂不懂?”乔溪看着面前还在尽心尽力服侍他的沈三郎,不厌其烦道:“以后咱俩就当没这回事,听到没?”
沈夷光无奈的看他一眼,点头:“……好。”
这些天乔溪总是嘴上警告他不要再提这件事,可他自己几乎每隔一会儿提一次,沈夷光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让自己记得还是不想记得。
罢了。
要是乔溪高兴,他说是兄弟那就算兄弟吧。
对他来说,只要有个名分就行。
也因为这件事,乔溪一家在桃叶村彻底出名了。拜陶音那个大嘴巴所赐,现在人人都知道这小两口看着正经,私下里玩得特别花。
近来乔溪在家“养病”不能出门,沈夷光不得不一个人出门干活,却也因此慢慢结识了村里其他人。
往日他要么整天老老实实跟在乔溪身后,要么闭门不出,村里人少有与他面熟的,而他也不大说话,还不如岑儿对村子熟悉。
这天沈夷光照常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忽然觉察一道目光狠狠刺了他一眼。他立刻警觉回望,只见对面有个彪型大汉正恶狠狠瞅着他,两眼像在喷火。
他在脑中反复回忆,确信自己不认识那个男人,更不晓得什时候得罪了对方,满眼疑惑。
同他一起坐在田埂旁乘凉歇息的大山哥扫了一眼过去,淡淡道:“那是二胜子。”
沈夷光听到这个名字隐约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仍然困顿。
他右手边正拿着快湿布不停擦汗的四牛他哥哈哈大笑,调侃道:“你把二胜子中意多年的村花抱走了,二胜子可不是要记恨你?”
“本以为走了个何秀才,二胜子就有机会了,谁知半路又冒出个你,他能不气吗?”
沈夷光此刻终于想起来,这个二胜子就是之前仲大娘极力想要促成的那位。
大约出于某种说不得的“情敌”心思,沈夷光不着痕迹默默打量了那汉子一眼。
宽鼻阔口,浓眉大眼,手长脚长,倒也不算丑。
不过仅仅这样,还远配不上乔溪。
沈夷光往常不是以貌取人之辈,更不喜私下里对人品头论足。可今日他独独对这只见过一面的二胜子生不起好感,实在不像他过去的为人。
而抱有敌意的人不止他一个。二胜子起初还只是拿眼睛干瞪他,也不知他身边的几个汉子是不是撺掇调笑了什么,只见二胜子忽然“腾”得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向着沈夷光直直走来。
大山哥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人,低声提醒:“他来了。”
沈夷光兀自坐定,面上不见分毫慌张,淡定的看着二胜子走到跟前,静静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喂!”二胜子粗声粗气的招呼,“外乡来的小白脸!”
……小白脸?
沈夷光面色古怪,不由问:“是在叫我?”
“不然呢!?”二胜子气势很足,故意居高临下刻薄的打量他,“咱们这里十几号人,可不就你一个打外头来的!?”
人生头一次被人轻蔑的称呼“小白脸”,对沈夷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新奇体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并不白皙柔嫩的皮肤,怎么也没想通这个名头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不过二胜子才不管这些,他就是故意拿这个词羞辱他的。见人家不搭理自己,又粗声粗气继续挑衅:“我真是不服气,小乔怎么看上你了!?”
“有本事咱俩比划比划,怎样?”
村里的汉子们就爱在忙碌之余找点乐子打发无聊的时间,看二胜子果然禁不住撩拨去找茬,纷纷围了过来。年轻的汉子们起哄,年老的笑而不语,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下注押庄,好不热闹。
沈夷光本来不欲迎战,他还没失去理智到跟个手无寸铁的农夫比划拳脚,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传出去叫人笑话。
奈何他的沉默却让对面的二胜子以为他怯弱,因此气焰更加嚣张,放肆的说乔溪眼神不好才选上他这么个胆小的货色,连打架都不敢。
如果不是他把乔溪搬出来,沈夷光本来并不在意的。
他可以被人指着鼻子嘲笑而不为所动,却不能由着任何人说乔溪一个字。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缓缓道:“既如此,那我只好跟二胜哥讨教一番了。”
沈夷光放下水壶,起身脱下外面的短衫,内里是一件无袖短打小褂,露出两条精壮结实的胳膊。
然而即使穿着如此破旧的麻布衣衫,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一身正气凛然,面上严肃认真,使得原本只想看热闹的众人渐渐收敛了调笑嗯心思,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二胜子本来还想再羞辱两句,见状也不由住了嘴,还没开打就被沈夷光的气势莫名压得矮了半头,更加不爽了:“什么讨教不讨教!俺最讨厌文人那套文绉绉的话。!”
他说着也脱掉自己的衣服,甚至把内衫也脱了,完全光着上身,像是赌气要比沈夷光更有气势。
两人站在田垄边的空地上,面对面站定。
沈夷光正要抱拳作揖,二胜子却不讲武德,先一步挥拳打了过来。他的身高与沈夷光相差不大,体型却壮硕一圈,那拳头握紧足有熊掌那么宽厚,如果是普通人挨了一下,少不得回去躺上几天。
但是这对沈夷光来说不痛不痒,他甚至连双脚的位置都没动,站在原地只一只手就稳稳接住了二胜子的一拳,轻松的宛若根本没出力。
二胜子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小子比自己弱,还以为一拳就能把他打倒。于是他连忙打抽手再补一拳,才发现根本无法从沈夷光那里把自己的手拔出来。
沈夷光面色沉静,八方不动,手下捏着二胜子的命脉暗暗使力,果不其然二胜子面色渐渐惨淡,没多久就支撑不住了。
“你使诈!”二胜子不信有人三两下就能把自己制服,气不过嚷嚷起来:“肯定是你使诈!”
沈夷光淡定松手,不慌不忙的辩解:“我没有。”
不信邪的二胜子趁着右手解脱,又是一拳挥了过来。沈夷光微微避开,他想既然对方不服气,那他就不用内力,真刀真枪的比拼一下拳脚功夫,免得再说他使诈。
太阳并不热辣,底下的两个男人身上却都开始冒汗。沈夷光还算淡然,呼吸都没怎么变化,二胜子却不停喘粗气,恨不得张着嘴伸出舌头大口呼吸。
终于他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告饶了:“俺、俺不行了……你这小子也太能打了……”
“俺明明比你高比你壮,怎得就是打不过!”
他说完一屁股瘫坐在地,熊掌一样大的巴掌不停往身上扇风,念叨着:“不打了不打了……”
见他认输,沈夷光自然不会穷追不舍,俯身问:“你还好吧?”
二胜子还是很讨厌沈三郎这气定神闲的德性,可是又不得不承:“你比俺强,小乔就该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