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复乐
曹宇畅家比不上傅延朝家,他堂哥是个二世祖,不少事迹连傅延朝都耳闻,最近又有了新主意,想靠傅家的关系。
他本就想讨好傅延朝,听见几人议论起钟乐。
听都没听过的名号,也敢惹傅延朝,曹宇畅的堂哥回去一查,见是个无依无靠的穷学生,立马就生了主意,打算替傅延朝出头教训钟乐。
找了几个小混混,在周五放学这天,在钟乐回家的路上将人揍了一顿,末了身上少得可怜的生活费还被抢走。
那天下着雨,钟乐倒在泥泞的小巷里,听着对方的警告,让他别惹不该惹的人。
自从与傅延朝认识的那天起,钟乐这几日在学校里过得并不好。
混混口中那个不能惹的人,除了傅延朝,钟乐实在想不到还有谁。
他只想安稳度日,好好上学,这件事被咽下肚子,谁都没有告诉,原以为这件事能翻篇。
结果周一那天,去洗手间正好撞见了同班的顾堇跟曹宇畅他们,两人笑眯眯问他:“钟乐,你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啊。”
钟乐想离开,两人偏围着不让,一边喊他学霸,一边逗他。
傅延朝进来时,钟乐隐忍的情绪彻底爆发,逼急的兔子还会咬人,他冲上前给了傅延朝一拳。
自打那天起,彻底与傅延朝结下梁子,钟乐的噩梦便开始了。
他走投无路找了班主任跟教导主任,他看过校规,傅延朝这样的学生应该被开除才对,教导主任安抚狼狈,嘴角还带着青紫的钟乐。
结果第二天,傅延朝将胳膊搭在钟乐肩膀上时,钟乐如同见鬼般脸色苍白,“你......你你......”
“你什么?以为我被开除了?”傅延朝胳膊用力收紧,钟乐被压制得动弹不了。
傅延朝说:“别说告诉老师,你报警都没用。”
“校方跟警方已经去查过监控了,打你的那几个是外面的小混混,不是我。”
钟乐声音都在发颤:“除了你,还能是谁。”
傅延朝极不耐烦,“说了不是我。”
傅延朝松开抖得像只兔子的钟乐,又道:“倒是你,冤枉我,教导主任让你在大会上检讨并向我道歉。”
也是在这天,班主任毫无征兆被调走去了其他学校,钟乐自此再也没见过他。
他在大会上向傅延朝道歉,他变成了污蔑傅延朝的“坏学生”种种议论跟谣言,让他在学校日复一日备受煎熬。
钟乐忍耐着,他一直告诉自己,等毕业就好了,考上大学后就好......但钟乐想得太简单了,傅延朝后来甚至调来当了他的同桌。
傅延朝倒也没欺负他,只是说话的语气就挺凶,钟乐每日提心吊胆,上课也觉得压力大。
从年级前五的成绩,渐渐掉到了中等水平。
越是成绩不理想,就越付出更多的时间来学,可心态不好压力过大,高考前那一个月钟乐失眠严重,做题时都脑袋都浑浑噩噩。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看见自己的分数时,钟乐病倒了,孤身一人的他,最后竟是傅延朝带他去医院打的点滴。
从小就被教导唯有读书才是出路的钟乐,此刻只觉得天斗塌下来了。
他忍不住掉眼泪,傅延朝却看不惯他这伤心欲绝的样子,手里还握了个削到一半的苹果,不耐烦问他,“你哭什么?以后就跟着我还怕缺你吃穿?”
这两年的相处中,傅延朝从最初的捉弄,已经变成了习惯身边要有个钟乐。
而钟乐却有些崩溃,不愿跟傅延朝说话。
钟乐甚至没想过复读,他如今的分数只能读个专科。
他也不在乎了,填报志愿时,刻意将学校填在了两千公里外的北方。
钟乐甚至想要卖掉爷爷留下的这套小房子,离开这个城市,重新开始。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些动静早就被傅延朝知道了,更不知道傅延朝一直由着自己计划,只为在自己以为要迎接来新生活时,再狠狠摧垮自己。
钟乐没能离开,他被傅延朝带回家,最后错过了入学报到的时间。
那时钟乐十八岁,傅延朝十九岁。
是钟乐跟傅延朝认识的第731天。
傅延朝说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很久以后钟乐才明白,傅延朝当时可能在给自己告白。
傅延朝说:“我以后会对你好些。”
又过了一周,傅延朝将本市的一所私立二本大学的学生证甩在钟乐面前时,钟乐怔然,他看见傅延朝无可挑剔的脸上笑容张扬。
钟乐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跟傅延朝之间的阶级差距。
傅延朝能够轻松换掉高中的班主任,也能不看分数帮自己找个学校。
他与傅延朝之间,不过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两人在一起后,也总是不太平,就跟普通的小情侣一样陆陆续续闹过几次分手。
这在傅延朝眼里看来就是钟乐不高兴耍脾气,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所有人都觉得钟乐能攀上傅延朝,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但不平等的关系终是不健康的。
傅延朝好像永远学不会尊重。
钟乐没有想过傅延朝有一天会带他见家里人,那时钟乐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傅延朝的家人能够劝阻他。
可惜事与愿违。
傅延朝的母亲,那位美艳而贵气的女性,只是淡然喝了口茶,她的眼神与举动中都透着对钟乐的嫌弃,“你老实跟着小朝,少惹他生气。”
她看着钟乐,眼中的神情让钟乐想起当年叫醒傅延朝的那个午后。
她说:“小朝喜欢你,家里不想让他不开心。”
“你放心,倘若将来小朝厌弃你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会给你物质上的补偿。”
钟乐没有说话。
他私立大学没上完就退了学,傅延朝问他:“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钟乐看了他一眼,认真道:“还有比你更欺负我的人吗?”
傅延朝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冷声道:“随便你。”
钟乐退学后,整日过得浑浑噩噩,愈发沉默寡言,他想重新高考,可完全学不进,傅延朝说他瞎折腾。
他想出去找工作,却因为学历处处碰壁,好几次后终于找到个还算不错的工作,结果后来发现都是傅延朝安排的,顿时没了兴趣,辞职那天傅延朝问他,“是不是工作上面不开心?”
钟乐良久之后才回答:“只是感觉很累。”
那两年里,傅延朝反倒对钟乐的态度肉眼可见变好。
他渐渐改变自己的控制欲,甚至鼓励钟乐多出去走走,别整天窝在屋子里。
钟乐被确诊抑郁前,傅延朝就后悔了,他不止一次试图挽回钟乐,但都无济于事。
极其重面子的傅延朝,在这八年里,却跟钟乐道过好几次歉。
他甚至焦头烂额在网络上翻查追人求和的攻略,他想跟钟乐重新开始,买了鲜花,想了一长串告白的话语,可依旧无用。
傅延朝清楚,无论自己多诚心悔过,也无法改变当初给钟乐带来伤害的事情。被孤立。被欺负。
因为傅延朝的出现导致学习一落千丈。
身体不太好,反反复复生病,最后因为抑郁......一桩桩一件件,数都数不完。
傅延朝站在校门口,不知何时落起了雨,他一身湿漉,脑海里却又浮现出了钟乐高中时期穿着校服的模样。
一阵心悸,傅延朝几乎逃一般离开。
钟乐去世后这些日子,傅延朝几乎没睡过什么觉,轿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还在正月里,远处的天边燃放起了烟花。
傅延朝的注意力被这一闪而过的绚烂吸引。
伴随着烟花声,又想起了除夕那天,错愕出神之间,车速却只增不减,烟花在殆尽之际,夜幕中迎来了刺耳的刹车声与碰撞声。
车身碰撞翻滚,傅延朝却感觉不到疼,眼前如白昼一般的光让他产生严重的耳鸣眩晕。
从冒着黑烟的轿车中,一个碎了屏的手机沾着血滚落在地,亮起的屏幕上,正是他唯一一张与钟乐的合照。
照片上的傅延朝揽着钟乐眉眼温柔,而钟乐则是逃避般垂着眼眸,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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