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清度脸色不变，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
　　看标题就知道肯定又是一条打脸李霁的视频，他早就买通了村里大多数的人，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幼童，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况且，他又没说错，李霁确实是不管他爹妈，而且偷窃的事情，也是村里人自己主动爆出来的，要怪只能怪李霁自己手脚不干净。
　　等他退出这档节目，他也不是不能给他点钱，只要李霁答应离京城离得远远的，永远不再靠近他的亲人朋友。
　　甚至点都不用点进去看。
　　沈清度没看视频，只打开了评论区，打算再欣赏一番李霁再次翻车被群嘲的景象，看了几眼，又下滑了几下，攥着手机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白，脸上残留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评论区远超他的意料之外，已经变了个样。
　　【嗯……所以李霁其实很善良，这是网友又被打脸？】
　　【无所谓，网友被反转打脸的一生，已老实】
　　【呵呵，幸亏没发表过黑李霁的言论，你们这帮人网暴个这么可怜的孩子真够下贱的。】
　　【码垛，这也太可怜了吧。】
　　【这么可怜还这么善良，真是个好宝宝QAQ】
　　沈清度把屏幕向下猛滑两下，越往下翻越感觉难以言说的愤懑和委屈在心头酝酿，忍着委屈点开视频，瞳孔微缩了一下。
　　视频里都是些不到八岁的小孩，看着是穷人家的孩子，在镜头前面排排坐，七嘴八舌地你一嘴我一嘴地说话。
　　“我爸喝醉酒了打我和我妈，我就去找李霁哥哥保护我们！”这是领头的小女孩说的，还把袖子撸起来给摄影师看胳膊上青紫的淤伤，还挥了挥拳头，“等我长大以后要当警察，把爸爸这种坏蛋都抓进监狱！”
　　“李霁哥哥总是给我好吃的糖和牛奶！说喝了牛奶才能长高呢。”这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说的。
　　“我爸爸妈妈去城里打工了，哥哥就给我缝衣服！”一个剪了短短寸头，看不出男女的小个子抬起脚，向摄影师展示他有些陈旧的布鞋，“这双鞋的鞋底还是李霁哥哥给我纳的呢，好看不！”
　　……
　　视频越往下看，沈清度的心越凉上几分。
　　怪不得评论区风评逆转，还多出了好多“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这些孩子”、“一个大可怜带着一群小可怜”、“这个地方有什么捐款渠道吗？”、“建议节目组开通募捐渠道！”这样的评论。
　　……真虚伪。
　　不管是他们嘴里的李霁，还是这些网友。
　　他气极了，却也不忘切换微博小号，在视频下方挨个评论。
　　【这个可以造假的吧？大家还是别听什么就是什么了。】
　　【再说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是个挣钱了就白眼狼吗？还有偷盗的事情怎么说？这个总没办法洗吧？】
　　在刻意的引导下，看到其他部分网友给他的这条评论点赞附和，沈清度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不想到刚打算退出微博找家里这行业工作的朋友商议，就看到新的红点——这个节目组的官博又发了一条新视频。
　　@是假的吗：究竟是奇葩父母还是白眼狼孩子？究竟是悲惨少年刻意偷盗还是欠账老赖反咬一口？请关注我，《是假的吗》持续为您精彩放送哦！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发的这一条微博，显然引起了巨大的关注，点赞量、转发量每刷新一次都是新的飙升。
　　沈清度心紧缩了一下，不安感加剧，但还是开始播放新视频。
　　视频的拍摄背景是一个完全不能称为是“屋子”的房间，更像是个杂物间，没糊墙纸，旁边的墙壁都是经年累月留下的黑乎乎的痕迹，上边屋檐瓦片老化掉落，光漏进来，下面专门放了个盆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出镜的是采访组的记者。
　　一边往里走，一边将头扭向摄像头介绍：“根据知情人士透露，我们此次采访的主人公李霁呢，平常就是住在这个地方的。”
　　他先走到房间里唯一能看出样儿来的木板床前：“这个应该就是小李平常睡的……床吧？”
　　记者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带点不确定的意味，因为这个木板上连个床单也没有——他环顾四周，终于在门口的一个破箱子里发现了放在塑料袋里包裹着的一块布，遂尴尬地说：“这个就是床单吧，哈哈哈哈。”
　　接着，摄像头转向别处，这间土坯屋子很小，除了这张床几乎就没什么像样儿的家具了，记者走到一个木盆处，正想问这是干嘛的，脸上就感觉一阵湿润，抬头一看，原来是屋顶在往下漏水。
　　昨天夜里刚下过雨，这是屋顶的瓦片漏了在漏雨，那个盆子估计也是接雨水用的。
　　越仔细看，仔细想，记者的表情也就越严肃。
　　明明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不和父母住在一起，要自己住在这样几近坍塌的小屋里？而且看陈设，像是住了很长时间了。
　　视频播放到这里，跳出了一行字幕：该拍摄地点为热心人士提供给李霁的临时住所，让我们深入采访来一探究竟吧！
　　视角切换到一个年轻女人身上，身后是堆满了杂货诸如可乐、糖果、各式各样的零嘴儿，是在小卖部，此时屏幕适时地出现小字：村口小卖部小老板，李霁的邻居。
　　老板娘正坐板凳上，看手机放的电视剧，节目组的人进来开门，门缝漏了冷风进来，她才抬了头招呼：“外地来的吧？吃点啥？”
　　“您误会了，我们是来采访——”
　　一听到采访二字，老板娘原来还和颜悦色的脸瞬间沉下来，挥着手赶人：“滚滚滚！我不干你们这赚黑心钱的事！”
　　“我们是正经节目组，不是——”
　　老板娘情绪激动起来，甚至拿了身边的扫帚去赶节目组，一边骂道：“先是把小霁拉到那个破节目上挨骂，前几天又是让那个疯婆子上电视污蔑人，你们是什么正经节目组？！”
　　“那孩子够可怜了，就不能放过他吗！有钱人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
　　视频黑屏了一段时间，再有画面已经是老板娘被安抚下来以后，解云亲自下场解释说明，再三证明了自己来的原因只是想还李霁一个公道，老板娘才心平气和地愿意接受采访。
　　“那李家人就是**！不把自己家小孩当人看，大冬天的都能给人赶出家门，零下好几度的天啊！孩子没法子，求我把小库房租给他！就是你们去看过的那个屋子！”
　　老板娘骂得太脏，以至于一片滴滴的屏蔽音。
　　“……我让他不要再理那家人，以后就在我家吃饭也是一样的，那孩子和我说家里还有小孩，他得回去给那几个***的做饭！”
　　解云就问：“那说李霁偷钱的是怎么回事？”
　　“那个不要脸的**！”她一说到这事，情绪一度又激动起来，“小霁给她家干活，她好意思占一个孩子的便宜，死活赖账不给！后来被大家伙儿看见了逼着还的钱！现在还好意思来反咬一口！”
　　沈清度看到这里，更是要把一口牙都咬碎，直接关掉了视频。
　　谁知道节目组怎么刚好就找到了这一个他没打点过的人，还有那几个小孩，他想不通了，网友就这么没脑子？会相信这些人的说辞？
　　他不信邪地打开新微博的评论区。
　　【原来是这样的吗……本来以为小霁只是穷，没想到父母也是这样……狠狠怜爱了。】
　　【这真的是亲生的嘛？其实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了，就算李霁真的如他们所说是个白眼狼，一般父母怎么可能说出来把孩子置于这样难看的境地呢？】
　　沈清度用小号回复：【亲生的也不能争着眼睛说瞎话吧？李霁真的没做那还怕别人说嘛。】
　　【而且只有我觉得李霁很奇怪吗？如果真的没做怎么不出来澄清，还不是因为心虚，大家还是暂时别转变看法吧。】
　　回复刚一发出去，就引起了网友的义愤填膺，说他受害者有罪论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甚至还有一句“你该不会就是陷害李霁的那个人吧xs”，沈清度咬了咬嘴唇，连忙检查了自己的主页是小号无疑，又把那人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