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但迟钝老实人
“沈阿姨会同意吗?”李霁突然问。
沈桥正想说怎么还叫阿姨不改口叫妈妈,就对上李霁那双平静寡淡的眼睛,话却猛地哽在了嗓子眼儿里,吐也吐不出来。
李霁说:“您不是一开始打算收养我当作养子吗,我想知道为什么现在改主意了?”
“是因为那幅画吗?是因为你只是需要一个拿出来充场面的漂亮花瓶,无论是谁都可以,还是因为你发现沈清度的形象不足以维持成原来的那个豪门小少爷,发现我能给你带来更多声誉?”
他一字一句地质问,说到最后,李霁自己都有点惊异于这份情绪的激动,他很少会情绪失控,紧紧攥成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将要拔高的声音压下来。
只觉太阳穴莫名抽痛异常,李霁是还在感冒,但这种疼痛绝对不是感冒发烧带来的,这种胀痛像是来自大脑深处,密密麻麻、无孔不入地渗透向四肢。
这样的情况自从他来到京城就屡屡发生,遇到沈家人或者剧情相关的重要任务时发生的频率就更高,而就在刚刚几乎达到了峰值,做出的事也根本不像他。
沈桥说话的脸、嘴型似乎和深处的某些记忆重合,而李霁确信,自己是第一次和沈桥单独见面对话,以前也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真相隐藏在迷雾里,愈发扑朔迷离。
而李霁自知失态,轻轻地往外呼出一口气,说了句“对不起”。
沈桥的脸色从李霁反驳他起就变得非常难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其实李霁抗拒的意思很明显,也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李霁,你确定你要这么和我说话?”
自称也从“爸爸”变回了“我”,听着舒服多了。
李霁疑惑地“嗯”了一声,并不觉得自己除了语气激烈一点以外有任何问题:“我说的不对吗?”
“哪里说错了,你可以指出来。”
沈桥脸色黑沉,他在家里一向大男子主义惯了,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反问,只觉得李霁是一门心思地和他对着干,彻底记恨上了他这个生身父亲。
然而其实根本无人在意。
不过对于这帮人的自我意识过剩,其实李霁已经习惯了,他今天来还有一件关键的事要做。
他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掏出来一块一张彩印的相片一沓,摆到咖啡桌上,又推近一点,正对着沈桥。
如果他没记错,《星光美人》小说剧情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沈父特别看重“体面”两个字,意思是胡作非为可以,不要闹到明面上,闹到他跟前,当时沈清空向家里公开出柜,对象还是明面上的弟弟,气得沈桥当场就打折了他的两条腿,坐了几个月的轮椅。
无论是在默许下进入酒店打砸,抑或是电话威胁,其实法律层面都构不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即使报了警,酒店也配合提供录像,也不过轻则几百块钱赔偿,重则七天行政拘留。
更何况酒店都放人进去了,自然是要护着沈清空的,配合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恶人还得恶人磨。
彩印的照片上是那天酒店房间里的一片狼藉。
“——这些都是沈先生在我的酒店房间留下的,说是要给弟弟出气。”李霁说,“您看看具体应该怎么赔偿呢?”
第30章
沈桥黑着脸离开了。
临走之前,李霁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我没有要请客的打算,请走前把您自己那份咖啡钱付了,下次觉得咖啡难喝就不要喝了。”
这句话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沈桥走了,不仅走了,还把两个人咖啡的钱都结了,看走时的脸色和迫不及待的步伐,今晚的沈清空想必不会太好过。
沈桥和李父两个中年男人,虽然明面上的身份不同,但本质上沈桥和李父的差别并不大,这样的人在外面受了气,一样会把气撒在女人孩子身上,更别说沈清空本来就没干好事。
李霁像皮球陡然泄了气一样,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只是坐着,桌上的咖啡都冷了也没去动。
女侍应生本以为客人都走了,来收拾餐具,却见少年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面色也苍白到不正常,就有点担心,友善地问:“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李霁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支楞着站直了往外走,双腿都有些木然。
发展到今天这样,该说的也都说了,也没什么值得不舍留恋的,也许必须得承认的一点是,他的父母就是没有那么爱他、在乎他,哪怕一点点也没有。
有的人可能就是天生少了那么一些幸运。
咖啡厅外天色稍暗,下了雨,一开门,伴随风铃碰撞的脆响,阴沉厚重的冷雨铺天盖地般地压面而来,水幕顺着屋檐砸落,空气里的潮湿气息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只能淋雨回去了。
李霁看了看雨势和手机里的天气预报,一时半会儿雨不会转小或转停。
他打算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头上,一鼓作气冲到车站,回去以后先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把这件外套洗了晾干再穿。
正准备往外冲,面前突然冒出一双大长腿。
举着伞的霍昭站在他眼前,撑一把黑色的大伞,穿着黑衣服,整个人也被笼罩在暗色里,雨幕中看得不清晰。
为什么刚好霍哥也在这。
这出现得未免太巧,还不止一次,李霁脑袋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霍昭好像在盯着他,但有伞檐半遮半掩的,李霁又不确定,心里有点毛毛的。
但出于一种对唯一朋友的信任,霍昭一招呼,李霁还是抱着衣服跳过两个水坑,稳稳降落在那柄黑伞里,两人距离拉近,青年今天身上的味道是一阵薄荷柑橘的味道,飘进李霁的鼻子里,他后知后觉地扬起脑袋,疑惑地看举着伞的人。
霍昭这时说:“碰巧路过,看你站在这,一起回家吗?”
他摸摸李霁淋了点雨有点湿漉漉的头发,又很自然地擦掉他鼻尖和额头上的一点水珠说道,“吃饭了没有,在外面吃还是回家?”
李霁还没反应过来,又见霍昭把他手里的那件外套接过去,把自己身上的羊毛大衣脱下来披到他身上,整个人蚕蛹一般裹个一点缝隙不留,又不知从哪儿翻出条围巾,把他唯一露出的一点脖子也遮得一点严严实实。
霍昭自己穿这件风衣时不系扣子,到了李霁身上双面排扣倒是全派上了用场,一个一个扣的仔细,李霁鼻尖都是那股子薄荷柑橘的清新气味,冷冷淡淡的,又很好闻。
他只能懵懵地摇了摇头表示还没吃饭,又小声回答:“回家吃。”
他还是没弄明白霍哥是怎么碰巧路过这儿的,但又不想去纠结。
碰巧路过,还碰巧看了车外下了车,还碰巧带了伞。
有点怪怪的。
霍昭又把他往伞里拉了拉,语气平静:“嗯,我回来之前去买了排骨和鸡翅,那就回家做饭,我们两个人吃。”
虽然还是很怪,但霍昭身上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李霁脑中混乱一片,要想的事情太杂,也下意识地圈地一样把霍昭划到自己人的那一块儿来,不愿意去纠结那么多。
“好。”李霁点头,垂着脑袋任由霍昭牵着他的手领着他上车,想的是霍昭昨天晚上还给他做了番茄滑蛋牛肉和板栗炖鸡,味道都很不错,他没忍住吃了两碗饭,有点丢人,下次要克制。
汽车上路,暴雨裹挟着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盯着车窗看了半天,想起来问一嘴无关的,“霍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
这下轮到霍昭沉默好久,眸色漆黑,然后停住慢条斯理道:“之前在国外留学过一段时间,很多白人食物吃不惯,就自己做了。”
李霁温吞缓慢地喔了一声。
好像霍哥是和他说过,之前是在德国读书的,他私下里去了解过,德国留学毕业好像很难,除非是为了锻炼自己,一般有钱人更偏爱英美,都不去那儿。
霍哥真的很厉害,不光要努力学习毕业,还要给自己做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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