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
可他再急迫,也知道这铜钟碰不得,铜声幽远,是会惊动水榭里的秦寿的。
于是,眨眼之间,他便被围困住了,整个院落里显出人形的刀枪,竟有百人之多,且个个面罩头盔,着藤甲,无声无息沉默的与他对峙。
凌湙握紧了鞭子,对着明显领头的一人道,“你们是哪支氏族里的厌民?为何会替秦寿做事?还有……”
没有还有,他话没说完,这些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绞阵,凌湙啐了一声,被逼的跳上了屋檐,觑着他们阵型刚转动时的间隙,兜着鞭子拼着外裳尽碎的危险,自杀似的一头撞进了阵中心。
这就是他在自家书房里,研究出来的破阵之法,再紧密的绞阵也有一个弱点,就是内圈中心点会留一人转的空隙,只要能杀进去,从里面点杀,不消一刻,阵自破。
那些人没料凌湙会这样自投罗网,刀枪瞬间掉头,然而,凌湙既然进来了,便不会被刀枪所伤,一圈鞭子轮圆了抽过去,内围一圈人的刀兵直接落了地,个个握着手腕咬牙忍痛,外圈人待要补上,凌湙却收了鞭子道,“你们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能破了你们的阵么?”
理论上这种破阵方式没错,可实际操作中,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扎成刺猬,所以,在凌湙之前,还没有人敢弄这样不要命的打法。
那领头的抿唇没说话,凌湙眼神定上他,“这阵名为绞阵,更确切的说,应该叫宁氏绞龙阵,后因高祖立国,绞龙阵有冒犯之嫌,被改称游龙绞盘,是宁氏第一代柱国公的成名战阵。”
这一下,所有不会开口的人都将眼神定在了凌湙身上,眼神迷茫又疑惑,而那领头的也不再沉默,握着刀的手依然攥紧,声音粗哑如砂砾,“你是谁?”
凌湙收了鞭子,挺身站在被灯笼照亮的院中心,一字一句道,“我叫宁翼,是现任宁柱国侯的幼子,我母亲陈氏,是镇军侯第四代长房嫡长女。”
那人眼神一动,喃喃道,“宁公府,居然肯与镇军侯家结亲?”
凌湙点头,“是姑祖母有远见,这亲本该结在上一辈,然而你们也当知道,嫡支没人了,我祖父承祧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出嫡长子婚配权,由我姑祖母作主,结了镇军侯家。”
那人歪头迅速眨了几下眼睛,再望向凌湙时便道,“你有证据证明身份么?”
凌湙摇头,“没有,我出京的突然,就是现在的名字,顶的也是旁人的,凌湙,凌太师家的罪子身份。”
场面一时寂静了下来,周围更是冷如冰霜,凌湙望着那人再次发问,“只你一人会说话?他们的舌头……”
那人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发问,“镇军侯家……”
凌湙知道他想问什么,“只剩了虚衔,当年西山矿上的所有厌民被驱,镇军侯因收容了你们部领的女儿被人告发,虽用铁劵留了爵,兵权却是从此没了,我母亲虽是嫡支,但她不是你们部领女儿的后代,那位长辈,并没能逃过鸩杀。”
那人一瞬间便红了眼,低头望着手中的刀,好一会儿没开口,就在凌湙以为他不会回答问题时,他却低声说了原因,“我们受秦将军招募,为保秘密不泄,他要求我们必须割舌入府,一支队只留一人发声。”所以周围年龄在十五到三十五之间的男子,统统都被割了舌。
凌湙有想过这支被驱离的部曲会过的凄惨,却没料竟会整队致残,他一时哑然,继而恼怒,质问声几乎冲口而出,“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招募?凭你们的身手,哪不能讨口饭吃?就是去劫道,也总有……”
尾音消失在了领头那人的讥讽表情里,只听他道,“我们如果不接受这样的招募,就会被押到边城充当抵御羌兵的人墙,宁公子,北境的每一个守兵,都有能格杀我们的权利,劫道?你以为我们不想?活着都要随时担心被人割了头,充当羌敌人头冒功,再给人递把柄,我们整族人还要不要活了?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呵,也是,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
凌湙被他怼的抿了嘴,气息沉重,半晌方道,“那你们……还愿意投效我宁家么?”
那人似是听了什么笑话,嗤一声抖了两下肩膀,“不,只要宁家还是大徵的宁家,我们就宁愿整族为厌混,不再听任调遣。”
凌湙气的指着主院那边的歌舞酒宴,“可秦寿也是大徵的将军,你们不也效命于他?”
那人昂头,“他是大徵的将军,可他却没有为大徵马革裹尸的自觉,他贪图享乐,以己为先,我等受雇,也只替他守财,而非守城,他能随时丢城逃跑,你们宁家呢?”
凌湙:……
这样的悖论叫凌湙无言以对。
那人似也没有耐心跟凌湙虚耗,手一摆让出一条路,“今天就看在祖辈的份上,我们不与你为难,你走吧!”
凌湙却没动,眼睛望向身后紧闭的库房门,“我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秦寿雇佣你们,甚至令你们割舌,必然是藏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是什么?”
那人重新又将刀架了起来,“你想硬闯么?”
凌湙想了想,摇头,“我就是来看看他的私兵的,是你们我就放心了,你叫什么名字?是秋家哪一支的?”秋、丘,坟丘,厌民在没有被收拢之前,居住地就被撵在乱葬岗一带,是后来跟了宁国公后,改了姓,有了正式的名讳。
秋扎图没有隐瞒,小声念了一次自己的名字,道,“祖上留有训言,我不能杀你,但我们也不会再投宁府,宁公子,登城危险,请你速离。”
凌湙点头,“收拢的事后面再说,我既然来了,没有空手出城的道理,明后两天城内有动,你们只守好这里就是,无论城内发生什么骚乱,你们都不要离开这里,秋扎图,这是我作为旧主给你们的见面礼,无论里面有多少东西,你们只要守住了,都见者有份。”
他一副这里是他囊中物的样子,叫秋扎图皱眉,忍不住道,“整个登城尽在秦将军掌握,你先能出了登城再说吧!”
凌湙却忽然道,“你说你们不投宁府,那我现在姓凌,凌霄的凌,你们还愿意考虑么?”
秋扎图持刀回道,“你如果不姓宁,那我们也就能与你动刀兵了,想收拢我们,见本事说话。”
凌湙点头,叹道,“果然如此,行了,等过了这一截再说吧!我走了。”
他如来时一般,悄没声的绕了半个圈,又潜回了水榭旁,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料却见两个喝的摇摇晃晃的官员,边走边笑,“武少帅可真有意思,水道不走居然喜欢走旱道,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不娶亲,竟有个喜好童子的癖好。”
另一人接口,笑嘻嘻的挤眼睛,“不过那小童子长的也真好,皮子虽黑了点,可看着挺有劲,弄起来应该挺舒服的,啧,改天咱也找两个来试试,tui~这些勋贵可真特么会玩。”
凌湙站在假山上听的皱眉,以为武景同在里面玩什么禁忌游戏,结果就又听见一人声道,“那小孩倒底是凌太师的种,文官家的孩子,想必更……”
这下子再不必猜了,凌湙脑袋当时就炸了,踩着怪石就跳到了正对着,挤龌龊表情的两人面前,一脚一个就给人踢湖里去了,然后,抽了鞭子一顿抽,直抽的两人慢慢沉了底。
再往水榭前面走两步,里面正酒酣耳热,隔着厚厚的狐毛毡,丝竹声近在耳,更有伶人的劝酒声,凌湙左右看了看,摘了把悬在曲廊上的灯笼,拆了外面罩子,拎着烛火一把点了狐毛毡。
尼玛,我让你们喝,敢那样编排老子,我烧死你们。
大火瞬间惊吓住了里面的人,以为走水,蒙头蒙脑的就往外跑,有的衣服都来不及拢住,而凌湙就堵在两人并肩的曲廊上,插着手,来一个抽一个,来两个抽一双,统统都给抽进冰湖里泡汤去了。
武景同也跟后头出来了,他衣裳倒是完好,只也满身酒气,凌湙气的头炸,见他还喝的挺美,看见自己竟然还能咧了嘴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叫你把秦寿他们跘住,没叫你这样坏我名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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