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番外
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永远也洗不干净。
就如同广明宫寝殿门前的石阶上,就算过去十几年,仍然在李遇眼中留着鲜红的印迹,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小姚没有绝对的力量制约已经失控的皇帝,而李遇虽然状似癫狂,却也全身觳觫。
他们之间分不出个输赢,挣扎成一团,撞到了旁边的书柜。
书柜上新新旧旧、密密麻麻放着几百册书卷,在二人的挣扎中有几本掉在了地上。
书卷落地时翻开,掉出里面夹着的一张宣纸,李遇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
从八抬大轿接白鸥进宫到待城再度生变之间,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日子。
在那段时日里,连阳光都格外明媚。
处理完政事的一个悠闲午后,李遇跟白鸥在竹林里的那张吊床上小憩。
李遇趴在白鸥的胸口,问过关于白鸥生辰的事情。
认识白鸥后的每一年,白鸥都给他的生辰准备了这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他一直琢磨着,今年一定也要送白鸥些什么。
“那还早,要到年底了。”那时的白鸥枕着自己的小臂,笑着对李遇说,“你可以慢慢儿琢磨。”
“那之前呢?”李遇撑着白鸥的胸口,认真地问,“你可许下过什么心愿。”
“许愿的事儿——”白鸥揉了揉李遇的头顶,“说出来就不灵了啊。”
那个下午,李遇缠了白鸥好久,白鸥实在拿他的小美人儿没有办法,回寝殿时把李遇关在门外,说是将之前许下的心愿留在了寝殿里。
皇帝的寝殿有几百尺大,李遇找了一晚上也没能找到白鸥留下的“心愿”,最后还是被白鸥强行按回了榻上,一个深吻便吻软了腰身。
再之后待城生变,他便忙得什么也顾不上,只一直把这件事当做白鸥同他开下的一个玩笑。
*****
现在李遇看着氍毹之上那张从书册里滑落的宣纸,透过纸背能瞧见点点墨迹。
这里的每一本书,他都细细地熟读过,几乎可以肯定,那张宣纸不是他自己留下的。
他颤抖着打开宣纸,看见上面独属于白鸥的,见不得人的那几笔毛笔字。
只短短的一行字,他瞬间泪涌如注。
*****
破屋里夜阑人静,门口的几声窸窣虽然很轻,却显得有些刺耳。
白鸥在深深的思绪里回神,愣了半晌才突然恢复警惕,他起身拉开房门,却只看到一个狼狈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永巷的尽头。
几乎没有一瞬的犹豫,他就断定那个人是李遇。
那么那么熟悉。
“是遇儿——”
来不及同苏嬷嬷解释和道别,他只留下三个字便追出门去。
当他追出永巷之时,那个背影早已消失在如墨的夜色里,白鸥站在皇宫甬道的岔路口,心乱如麻。
李遇听到了多少,又去了哪里……
他阖眸,强行让自己冷静。
小皇帝一定不会回寝殿等着被自己发现,也不会去凉亭那么明显的地方,夜里的广明宫也有守卫巡逻,现在的李遇一定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白鸥睁眼,锁定了方向——
竹林。
今晚的月色格外黯淡,漫天星光不现;当他终于摸进了竹林里,连最后一抹月光都被层云遮掩。
墨涌泼天,万籁俱寂。
他只能凭借着熟悉的记忆,沿着石子铺就的小径,先往吊床的方向去。
好些天没有下雨了,夏日酷热,就连竹林里的泥地都干透了,落叶和枯枝嵌进泥里也一道干透,隔着靴底都能膈得人脚心疼。
白鸥一脚深一脚浅地接近吊床的附近,终于听到了那个小声又压抑地啜泣。
他掏出袖袋中的火折子点燃,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李遇背靠着固定吊床的石柱坐着,死死地捂住嘴里传出的哭声。
他发现头顶的火光抬眸望去,和白鸥在无边的沉默中对视。
一个的眼神里充满了痛心与怜惜,一个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惊惧,在这一刻共同交回成两汪并行的清泪。
白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有落泪的一天。
他看着李遇那一头柔软的墨发现下在火折子微弱的火光里凌乱而枯萎,看着李遇那件单薄的寝衣前襟浸满了泪水。
他看着李遇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哭出声音,在那张冷白的小脸上留下了指印;也看着那双柔情无限的漂亮大眼睛里,已经干涸了所有美好的情绪。
他看着李遇的身子突然动了动。
赤/裸在外的双足蜷起脚趾,努力地想把自己往袍摆下面藏。
白鸥的心在这一刻碎得彻底。
方才那条小路,连他厚实的靴底都挡不住膈得脚疼,李遇就是这么赤着双脚走过来的。
那对白皙的双足挂在他肩头时,经常被他使坏地攥住。
可现在却布满了泥垢灰尘,和被枯枝落叶划破的伤口。
那双可怜的脚丫缩道袍边,血迹就染到了袍摆上——
李遇到现在都还在流血。
他的眼中浸满了氵朝湿的泪水,眼神是那么绝望和无助;在这片没有声音和光亮的竹林里,像极了密林里一只重伤垂死的小鹿。
白鸥的喉头被一万种心疼堵住,他一手执着火折子,一手伸出,躬下身去想要将人扶起来。
“不要!”
方才还捂着嘴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的少年忽然大声地惊呼,那呼喊像是垂死幼兽最后的悲鸣。
“你不要碰我!”
李遇打落白鸥的手,脚跟抵着泥地,拼命向后躲,却徒劳地被身后的石柱拦住。
绝望的嘶吼几乎让他破音,他极尽哀求地看着白鸥,口中低嗳着心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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