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忍住不哭
所以秦政也没看见,他那个一路关机的手机来了一条又一条未接来电,从登机的那个晚上,到第二天,再到他根据安宇风给的疗养院地址去找林暖暖的第三天。
魏寅庄原本以为他很有耐心。
他过去也确实很有耐心。
魏寅庄可以花很久很久,不眠不休去翻累叠成山的古籍,去废一张纸又一张纸地刻画一道符箓,也可以花很久很久,守诛藏匿到深山里的精鬼。
可等一个傻子回信息,两天两夜似乎便触到了他等待那个傻子最久的极限。
他不想等。
或说魏寅庄等不起。
他没多长时间了,他不清楚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有多久,也不清楚那个人还可以停留在这个世界多久,他不知道离开这里后他会去哪,也不知道那个人以后会去哪。
魏寅庄一无所知。
但“司徒长霆”一日比一日急促的行为,已经再清楚不过地宣告给他,这个傻逼又无聊、像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故事,也快要结束了。
然后分道扬镳。
并不理该如此。
然而类似于倒计时,时间不停息地“滴答滴答”流走,去催促人、急切人,像欲望的尾巴正不可挽回地从人手中溜走。
欲火一直在攻讦魏寅庄的理智,让他剖露出露骨的欲望。
然后理所当然地、按情理来说的,去等待对方的反馈、应答——
可魏寅庄既不会温温吞吞地等“司徒长霆”自己发现一切,也同样不会主动踏进漫长、光亮不可期的等待。
去等待司徒长霆从迷雾中走出,然后再一步步走远,一步步远离他,直到这个无趣的故事结束吗?
不可能。
这个世界的故事离结束已经很近。
魏寅庄想,他该在这个故事结束前,让那个也许想丢掉、忘记他,从这个世界逃走,然后装作无事发生过的傻子,先记住他。
然后他会去找他。
无论在哪。
魏寅庄厌恶极了被掌弄的感觉。
因为他只会是掌弄他人的那个。
包括系统。
他会让自己获得主动的角色。
魏寅庄一向如此要求。
也从未失手过。
王秘书近两天有一丝寂寞。
他的光、他的热、他的信仰,去美国出差了,孤身一人。
虽然王秘书根本不知道也没听说过公司最近在美国纽约有什么商会招标,但王秘书相信,总裁自有他的道理。
那个男的决策,不是一个秘书应该质疑的。
只是王秘书不得不承认,当得知总裁孤身一人去美国出差的决定时,王秘书有一丝伤心。
不。
他很伤心。
到现在,两天后,他还是很伤心。
王秘书强撑着潮水一般的伤心和自我怀疑,陷入“我是不是哪里工作做得不够好”的自我检讨中。
并试图回想,总裁最近是不是又在外面捡了新的野秘书。
王秘书没想起来。
他只能每日交替在工作、自我怀疑、每日检讨、思念总裁的循环中无法自拔。
工作间隙,王秘书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伤心地想
总裁下机打开新手机、坐上预定司机车辆、入住预定宾馆房间的时候,会不会想起熬夜准备的他呢?
算了,不可能的——
像那个男人一般站在商业巅峰,白手起家把事业扩展进世界市场的不败神话,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
根本只是几件理所应当的事。
王秘书心灰意冷。
忽然。
咖啡杯旁边多出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那只手屈起手指,敲了敲王秘书的桌子。
王秘书扶了扶眼镜,抬头上看——
是个很高的男人,长发,脑后束起马尾,入冬时节,却只套了一件薄风衣,在人人厚毛衣羽绒服中的衬托下,身形清癯。
男人微微垂眼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语调也一般冷淡到近乎傲慢“司徒长霆呢?”
另外。
男人与林墨羽长得十分像,疑似林墨羽的双胞胎哥哥。
王秘书愣了一下,又扶了扶眼镜,站起身“请问您是?”
男人闻言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我?司徒长霆男朋友。”
王秘书大惊失色,下意识脱口而出“您是总裁的男友?”
但问句一出,王秘书就后悔了——
司徒总裁的男友女友,是他作为秘书该问及的事吗?
王秘书连忙压下面上的惊愕,强制自己恢复职业微笑“请问您来找总裁,有预约或者通知过总裁吗?”
王秘书一边假笑,一边对总裁的敬仰之情却无法自控地更上一层楼——
林家姐弟,或者兄妹全收,这该是怎样可怕如斯的魅力??!
男人没回答,撑在桌旁“他在哪?”
不知是因为刚刚看破了一段世俗禁忌的三角恋,还是因为男人没起没伏的语调却莫名其妙地给人压力,王秘书忽然紧张起来,但他依旧不忘自己的职业素养“如果您要通过流程见面的话,建议您先私下预约。”
男人蹙了蹙眉尖,敲了一下桌沿,直视上王秘书双眼,一字一顿“他,在,国,内,吗?”
总裁果然好眼光。
被总裁的男人直视,王秘书产生一种窒息的错觉,忍不住泄露出总裁的秘密行迹“目前不在。”
总裁临走前嘱咐过他,不准把他去哪告诉林墨羽——
但这是林墨羽的哥哥,没事。
“把他行程给我。”
男人得了信,直起身来。
王秘书犹豫起来“先生,这……”
拒绝还是不拒绝?
男人见他踌躇不决,便嗤笑“你是谁?”
王秘书恍恍惚惚,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回答总裁男友的询问,于是老老实实答“不知道。”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但男人也不介意王秘书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又问“那我是谁?”
王秘书何等机灵!
王秘书当即浑身一震,懂了男人的意思——
他是秘书,而那个男人是总裁的男朋友!
胳膊拧不过大腿,拧过了,总裁回国后也得把他拧过来。
于是王秘书当机立断,把记录在电脑中的所有细节,及总裁那日的语句记录全部打印给了总裁男友。
秦政按着安宇风给的地址到了疗养院。
疗养院环境很好,山湖相依,温泉薄雾袅袅,迁移种植的连片柏松连缀成山林般的浓青,像辟在市区外的另一个世界。
不眠不食、下跪七天七夜这件事实在太难了,所以秦政决定先向林暖暖求婚——
戒指已经买好,朗埃克广场广告位已经买好,场景布置公司已经买好。
基本可以百分百还原《豪门绝爱我的孩子是你的》的原文描写。
万事俱备,只欠林暖暖。
秦政跟在工作人员后面,一牵扯到林暖暖,秦政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一个人能控制得住林暖暖吗?
不然再向疗养院借两个保安?
孤身一人向林暖暖求婚,秦政感到害怕。
异国他乡,万一惨遭林暖暖毒手……
秦政一震,不敢继续联想。
安宇风给司徒长霆找人开了个后门,秦政直接到了管理处,掏出一张林暖暖照片,问华裔管理层“安宇风先生说,这位小姐在这家疗养院,请问她是在这里吗?”
华裔举止彬彬有礼,但生涩的国语说得既为难又尴尬“先生,安院长通知过我们您会来……fd one,yet……她,这位l不在这里了……”
秦政眼一眯“你是说她跑了?”
华裔继续说一个字卡一个字地努力表达“y——是的,这位小姐只、只是在这里,没有其他的……nstrat。”
秦政闻言沉默。
然后装作无事发生,问“不在这里,那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华裔一听,看上去如释重负,撕了一张便签,写了一串号码递给秦政。
秦政接过来“她的电话号码?”
华裔点头。
秦政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那串号码。
被赋予林暖暖之名的那一秒,便签好像一下变得烫手。
烫得秦政发抖。
冬天了。
圣诞节的氛围提前笼罩上街头。今年雪下得很早,雪片扑扑簌簌落在街区边高高耸立、围着红红绿绿灯圈的圣诞树上。
林暖暖抱住胸口,裹紧了她羸弱瘦小的身躯。
她抬头,看向街头,高大的白种人一对对从她身边结伴经过,显得她是那么茕茕独立、孤苦无依。
林暖暖不由得眼眶一酸,倔强地咬紧了嘴唇。
她。
离过去的阴影已隔了遥远的太平洋。
乘上跨越大洋的飞机时,林暖暖满心想要从往日的伤中走出,要逃脱那个鬼魅一般怖人的男人的掌控,过上新的生活。
不辜负宇风哥哥对她的希望。
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身在大洋彼岸,她一想起那个男人,心还是永不得安宁的痛呢?
司徒长霆,是她一辈子的劫。
可就算爱与恨交织在一起的情迷意乱将她击倒,让她再也站不起来,一生无法摆脱,林暖暖也绝不会再让那个男人继续看她的笑话。
也许这辈子都放不下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