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娱乐圈]
其中一个还是熟人。他怎么会梦到连棣?难道他跟连棣上辈子就认识?
因为上辈子就认识,所以才会刚见面时就觉得格外亲切?
……不是这样。
冼子玉用力摇了摇头。
连棣就是连棣,他会让人感到亲切,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跟什么梦境什么前世都没有关系。
那阿岚又是谁?
天色\欲晓,睡是睡不着了。他带着满脑子的问号下了床,想去洗把脸醒醒神。无意间从洗手间的窗户望出去,看见院子里站着个人,侧身看着远处环抱的绿山梯田,指间夹着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冼子玉下了楼,还未走近就被他发现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连棣蹲下身,把指尖的火光摁灭在墙边潮湿的泥土里.
“醒了就睡不着了。”
冼子玉看了看他脚下散落一地的烟灰,“你在这里站了很久吗?”
连棣刚想说话,突然转过身,压着嗓子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这才又回来看他,“也不算太久。”
冼子玉心说你骗谁呢。
清晨空气中漂浮的水汽把他的头发都打湿了,眉眼看来格外清晰明朗。睫毛上也挂着一层水雾,垂眼看人时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凌厉。眼角下一点浅红更是配合得恰到好处。
如果不是长得人高马大的,这幅神情,用楚楚可怜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这模样一看就是站了许久。冼子玉有点气他不跟自己说实话,但看他这样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怪他的话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儿?我们的节目上午没那么早开始录,大家都还得再睡一会儿的。”
连棣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也睡不着。”
冼子玉看看他,又瞟了眼那一地的烟灰,觉得把人憋在院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吩咐他一句便转头往屋里跑,“你在这等我一下。”
睡不着的时候一般是有心事。跟韩思博在一起久了,他也学了些能用以充当知心弟弟的小技能,因此上楼去拿了钥匙,打开大门,“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清早的乡间小路上旷静无人,两人并肩缓步前行,漫无边际地聊着天。
连棣实在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对他。没聊几句就把自己忘带助眠药无法入睡的情况暴露的一干二净。
冼子玉之前被噩梦折磨了许多天,对他的烦恼很能理解。但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来解决,只能道听途说乱出主意,“你有没有试过数小羊?我听人说的。就是闭着眼数一只两只三只……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没试过。”连棣说,“有用吗?”
“我也没试过。”冼子玉挠头,“我睡觉睡得还挺快的。”
他不太知道连棣的具体情况,但对他自己而言,只有不敢睡的时候,还没有想睡睡不着过。
“总是吃助眠药对身体不太好吧?如果一直这样一定要去看医生。”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万一你有病呢,是吧。早发现早治疗。”
连棣:“……”
“我知道了。”
他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那我先试试你的办法,不行就去看医生。”
两人边说边走,顺着前一天的游戏路线绕进了山林里。一大早山林里格外安静,除了不时传来的鸟鸣,还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满眼的绿看得人非常舒适。
路是被上山的人踩出来的,边缘被植物宽大茂密的叶子模糊了,没有清晰的界限。下面就是几乎垂直陡坡。如果掉下去,就算有灌木挡着,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连棣提醒他,“走路中间,别走得太靠边。”
冼子玉来过好几次,但都是大白天,又有人陪着,危机意识不强。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连路都走不好吗。
他在心里暗戳戳吐槽连棣操心的样子像个老父亲,flag立得飞起。
连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
“你上次去看望的妹妹……她的家住在哪儿?”
他话题转得太快。冼子玉猛地反应过来,震惊地盯着他,“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连棣对他过激的反应很有些意外,“我不该记得吗?”距离上次说起这件事也并没有过去很长时间。
冼子玉难以置信地摇头,连连后退几步,“不对,时老板明明说过。你应该转头就……”
“忘”字还没出口,他脚下就踩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子:爸爸QAQ
第20章
连棣反应迅速地向前疾速冲去, 却只抓住了他一片衣角, 不仅没能拦住他下跌, 还被惯性带着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往下倾倒。
坠落。
心跳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快到呼吸都艰难。
电光火石之间, 冼子玉反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暴露在外的纤细手腕上骤然浮出一片古朴的徽纹,晦暗的光芒蔓延全身,将两人环绕包围其中。
漂浮。
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瞬, 当他反应过来时, 自己正从距离地面不到十公分高度的空中平稳落地,如同跳下一级台阶。
毫发无伤。
……手里还紧紧抓着连棣的袖子。
他怔怔地松开手, 抬头望了眼数米高的陡坡,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后退几步,甚至不敢去看连棣的表情,急切地训斥道,“不许看……你转过去!”
已经来不及了。跌落的瞬间, 他的手腕在发烫, 紫色的细小血管在皮肤下凸起,纵横交错汇成古老繁复的徽纹, 如同藤蔓顺着手臂向上疯长。又像无数只黑色蚂蚁, 迅速爬过肩膀和脖颈,侵上脸颊。
那些奇异诡谲的黑色繁纹已经覆盖了他大半张脸, 如同黑色的血管遍布皮肤,看来尤为可怖。
连棣定在原地,看他紧紧攥住右手手腕蹲了下来, 额头抵着膝盖把身体缩成一团,企图把脸藏起来逃避现实。整个人都散发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你什么都没看见”的怨念。
“……”
连棣顺从地背过身,给他平复心情的时间。也给自己平复心情的时间。
这样的境遇似曾相识。深埋在记忆里的画面不管过去多久,只要一被触及,就争先恐后变得鲜活起来。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异象,是在十一岁。
他出身微寒,母亲是北疆异族的舞女,明码标价被“贵人”买回了家,即使生下他也依旧地位卑贱。吃穿用度比照仆人,出门时要用粗布遮面。
世人追求寡淡平和的面貌,立体深刻的五官是粗鄙丑陋的象征。他眉眼生得同母亲一样深邃,自小受尽嘲笑和冷眼,轻易都不敢外出露面。偌大的家族里只有母子两个相依为命,未曾见旁人伸出过援手。
他十一岁那年,“贵人”被小人构陷家道中落,举家流亡,途中遇上了被冼氏族长从旁系中秘密地接回的小公子。再加上觊觎冼氏秘宝的埋伏者,“贵人”身后追杀而来的仇人,四路人马缠斗成一团,场面复杂争乱。
他在混乱中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被人丢下山崖,坠落中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
下一秒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跌坐在崖底草地上安然无损。
他被从轿子里爬出来见义勇为的冼氏小公子救了下来。
那时的冼子玉也是被这骇人的黑色繁纹覆了满身满脸,却一点都不慌乱,甚至还很有气魄地指挥他找到容身的山洞,想办法生火过夜。
阴冷潮湿的山洞里,年幼的小公子用脏兮兮的小手抹掉他的眼泪。真心实意地称赞他“我觉得你很好看”。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未经世事的小公子只知自己因特殊的天赋备受家族宠爱并引以为傲,却并不清楚今后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即使被接回本家路上受了些挫折,也仍旧对接下来的生活保持着天真的期望。
“我想跟你当朋友。”
“等你报了仇,我们就天天在一块儿。一起吃好吃的,有什么好玩儿的我也留给你。”
“我们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的眼神里闪着光,在昏暗的山洞里明珠般熠熠生辉。
他认认真真地为两个人许下了那么好的未来。
连棣闭了闭眼,稚嫩的童声渐渐从脑海中消退。
未曾想过,这样的景象他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到一次。
明明失去了记忆,异于常人的天赋却还在。为了能有这一世众人重活的机会,冼子玉身上发生过什么?
与此同时,距离他几步远的自闭儿童还在怀疑人生。
冼子玉不敢回头去看,在心里不安地猜测着连棣的反应。
他不是第一次被激出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了。第一次在医院里面目狰狞的时候,还把两个小护士吓晕过去过。
他自己也见过,知道看起来是怎样的可怕。可如果抵抗着这力量不让它出来,两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现在说不定就缺胳膊少腿儿的,必定不能安然无恙。
这一时半会儿,他都分不清到底“被摔伤”和“被看到”哪个更惨些。脑子里盘旋着的,除了惶恐无措,居然都是“为什么没有听爸爸的话”。
明明连棣提醒了他的!
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现在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再想狡辩抵赖也不可能。他只能救人,可没法儿给人洗脑。
连棣……看起来很坚强,心理素质应该也不会很差吧。
冼子玉做好心理建设,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深呼吸,努力调动语言功能。
一开口,气势垮掉一半。
“……我不是妖怪。”
他笨拙地解释道,“就只是跟普通人有点不太一样……”
连棣缓缓转身,看着他说,“我知道。”
冼子玉继续尝试威胁,顶着一脸繁纹自以为凶狠地朝他呲了呲牙,“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会灭口的。”
连棣笑了:“好。”
“……你笑什么!”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威胁终于完全垮掉,冼子玉气馁地又蹲了下来,对他过于平静的态度非常不解,“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我都这样了,你不觉得很丑很恐怖吗?”
“我不害怕。”
连棣镇定地靠近,在他面前单膝蹲下,伸出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黑色的繁纹蛛网般交错纵横,将原本平整光滑的皮肤割裂得一块一块,如同被打碎的瓷器。
是深刻的纹身,更是古老的诅咒,只是由于短暂的时效性,正在一点点淡化消失。
“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