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仙妻
白衣人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两人十指相扣温度相缠:“好。”
“九日之后,便是吉日。”
沉默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白衣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再度幽幽在耳边回响。
“可允我?”
双唇相触的前一刻,林阁景唇角微微弯起,乌黑的眸子仿佛被水洗过,在唇齿之间模糊应道。
“自然……允的。”
九日之后,元黎宗内。
白雾飘散葱绿蔓延的内门峰顶上,悬挂于一侧的唤仙钟连鸣九声,淡淡的七彩光晕自苍穹掠过,化作带着清雅香气的七彩花瓣缓缓飘落,一条由七彩琉璃铺成的大道显化而出,两侧则摆放着许多小桌蒲团灵花灵果。
各宗前来的宾客已然端坐其上,正饶有兴趣的低声谈论着,仙鹤灵鸟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带起丝缕光芒,折射在那琉璃大道之上,腾起一簇又一簇化成烟雾的白色灵气。
药尊着一身颜色纯黑,其上有着复杂云纹的长衫,神色温和的飘落而下,立在琉璃大道尽头,他身为元黎宗宗主,又是此次要结成双修道侣的两人,其中之一的授业恩师,乃是这一次大典主持之人,一落下便袖摆挥过让长卷漂浮,缓缓在半空展开。
一只蓝紫色的蝴蝶挥动双翅,身后仿佛坠了条灿金长带,飘飘洒洒的光芒散落下来,两道同是雪色的修长身影,随着一道清浅的微风拂过,骤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帘中。
两人同是一身白色坠地祭服,其上隐约有着淡金色纹路纠缠,左侧那人发色银白神色冷峻,几至脚踝的长发被乌色发带绑缚,面容俊美无睱仿若天神一般,幽紫色瞳孔深深带有柔色。
右侧那人比身畔人稍稍矮些,乌发坠至腰间则被一根紫色发带束住,眉眼柔和唇角带着微笑,侧脸被阳光照亮绽出莹润光泽,令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仔细观察便能够发现,此次要结为道侣的两人束发发带,互相是对方眸子的颜色。
药尊含笑看着不远处正并肩携手而来的两人,正目光柔和抚须而笑。
脚下的琉璃大道每一步踩过,就跟着绽出淡青纯白两色,正是两人所修灵力的颜色,直到那只拇指大的蓝紫蝴蝶,骤然飘落在那乌黑发间,两人也已行至药尊面前,一同躬身低身行礼药尊含笑抬手一挥,流光自他袖中飘飞,声音低沉穿透入耳。
“誓__”同样身着白衣的两人对立而战,定定向着对方凝视片刻之后,眉心之中各自浮现一柄小剑,以及一段苍青色的竹枝。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坐下下首的林阁瑾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强自忍住就要脱眶而出的泪水,被坐在她身边一侧的吴恒拍了拍肩膀,褚师岳则独自一人安坐在他们几人之后,神色闪过悲戚懊悔等不一而足,垂下头来饮下了面前杯中的碧色灵酒。
琉璃大道之上,两人同时咬破舌尖,回首一点胸前之处,引出一道心头之血,混合指尖血凝成血珠,口中吐出声音之时,面前长卷上血珠落入,迅速浮现道道深红字迹。
“林阁景。”
“永渊。”
“以血为盟,以道为凭,以魂为约。”指尖划过之处,长卷震颤,天道意识落下,泛起簇簇光芒,“愿与林阁景(永渊),仙途共享,长生永伴。”
指尖收回之时,那低沉冰冷却又隐带温柔,和全是深切眷恋的声音,终究合为了唯一一个天地玄黄,仙魔妖鬼——实所共鉴。
就在两人誓言最后一字落下之后,那用数十种珍贵材料一起织成,曾经被银白剑气与苍青木气浸润,又以两人金丹丹火炼化烧灼的长卷,蓦地在剧烈的七彩光晕之中,一点点融化开来化作光柱,霎时朝着九天之上飘飞而去,再化作万千光点坠入两人身上。
“盟誓,成——”立于已然结为双修道侣的两人之前,药尊满意的看了看直起身来,正目光完全缱绻望着对面之人的林阁景,和虽然神色冷峻却略有缓和之意的永渊,放缓了声音含笑朗声道:“互赠信物——”闻言,林阁景抬起手来展开,露出其上一支小指大小,以牵丝竹遗脉与灵力凝成,上有七孔的竹笛,抬步走到那人背后,将那人乌黑发带取下,手指轻轻一敲竹笛,便用大小合适的竹笛束住那人雪色长发,唇角笑容愈发粲然。
再度转回那人身前之时,垂头只见那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伸开,正将一枚仅有指甲大小散发着剧烈灵力波动,其中隐约能看出其中好似封存着一把深紫色,扇子形状孔雀尾羽模样的深蓝晶石,用一条极细以剑气淬炼过的太白金链穿过其上孔洞,轻柔的挂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嘉木潇潇,吾之予华。”
向来低沉冷峻的声音,在指尖触到那人肌肤时,愈发多了几分柔色。
“父亲所遗,赠你。”
在那晶石触碰到他眉心的刹那,林阁景只觉全身一阵清凉掠过,仿佛带着那人身上常年不化的冰冷,浓郁的灵气自那挂坠上渗入体内,虽感觉不到此物是什么品阶的东西,却知晓这东西当是极不寻常之物,唇角不由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礼成——”自此之后,他们两人,将神魂相系,命运纠缠,永伴长生。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命盘轮转,终至此处。”
就在两人道侣之誓落下最后一字时,此时的九重天阙的无尽空茫之处,一间布满层层叠叠的深紫天罗幔的殿宇中,坐于星辰漩涡之中身着重紫深衣的人,蓦地挥袖站起身来任浅紫长发坠地,声音低沉撕哑隐带天地法则震荡。
“轮回崩溃便在眼前,九天大难将要临头,吾要立刻下界一趟。”
星辰映射下的黑暗中,一个声音恭谨应道。
“谨遵天相法旨。”
第141章 紫衣断剑
无边无际的白雾翻卷成云朵之状,碧蓝色的苍穹犹若巨大湖泊倒影,四周伫立着通体雪白的廊柱,其上镌刻着难以认出的金色纹路,远远望去却像是一种字迹一般,等到人凑近查看思索之时,却怎么都难以理解其中含义,片刻之后也就模糊的不成模样。
他不知自己是谁,为何身在此处,又为何要朝前而行——却知晓,必须要朝前走,一直朝前走。
仿佛有一根肉眼看不见的线,或是冥冥中运转的命运轮盘,正将他当做一枚牵丝木偶,朝着他该行进的地方行去,不让他心中带有什么抗拒,其本身也不带一丝迟疑,转眼之间就令他在这巨大到可怕,莫名充斥着令人难以呼吸威势的殿宇中,掠过廊柱以及诸多放置着珍宝的大殿,停在了一闪绽着七彩光晕的大门前。
当他站稳了身体望向四周,目光自穹顶上模糊的光芒,滑落至殿宇一角之处,一朵暗紫闪烁七彩光芒的木槿花,忍不住盯着它流连出神片刻,才复将眸子转向面前那扇几乎看不到顶,光华闪耀到令人睁不开眼的门上。
就在他不自觉屏住呼吸,试探着抬起手来放在门上,用力一把将其完全推开之时,眼前却并非他想象金碧辉煌,反倒是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吹起了他坠在肩头的长发,令他微微眯起眼睛,一脚抬步迈出了这扇大门。
出现在面前的是片白玉砌成,四周尽是一片模糊空茫的道路。
那道牵引着他的力量再度出现,扯着他一步步走上这条不见尽头的路,他不知疲累孤独一人的走在路上,也不知到底走过了多长多久,才隐约可见在不远处的道路之上,仿佛有一个人影隐在屋中,身形模糊到几乎看不清楚。
一旦看见有人影出现,走动就不算毫无意义,他有些焦急的摆脱了那个牵引,快步朝着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跑去,不一会就见那一道身影在眼中愈发放大,那人真正的模样也揭开了遮蔽的白雾,一点一点完全显露在他面前。
那是个乍眼望去淡紫色的侧影,待到他的脚步愈发挨得近了,便能隐约瞧见那人身上,层层叠叠满是暗色团云鸾鸟花纹,自深紫至浅紫由长到短的重重长衣,白皙修长的手指根根如玉,被脚下的白玉石板映照光泽,却几乎是有些白的透明。
那人的面容被雾气仿佛被雾气完全模糊,即使仔细也几乎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容貌,却能察觉到身上温润平和的气息,正侧身坐于一只极为普通的竹椅之上,手指紧握着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
然而看到那人手中的长剑,他第一次忍不住微微皱眉。
那并不是一柄完整的长剑,虽然表面看起来又漂亮又锋锐,却不过是一柄成了两截的断剑不知为何,就在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把断剑时,呼吸之间却不自觉扯动了心脏般,胸口憋闷中隐约透出几分难以忍受的痛苦,霎时让他抬手捂住胸口缓缓跪了下来,低头望着那人铺洒在地上的华贵衣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他的膝盖重重落在白玉石板上时,他眼前的雾气仿佛骤然散开一般,将那人手中断剑模样完全显露出来—那一柄闪烁着淡淡的银白光泽的断剑上,仿佛除了白不会再有什么不同的色彩,剑格之上则镶着两块幽紫色的宝石,被七彩的光阴氤氲着浮现暗色光芒,仿佛一双清澈又深沉的眸子,用一种异常熟悉的目光与他对视般。
极轻的一声脆响。
他怔怔的盯着那柄断剑。
怔怔的看着那一滴泪,顺着剑脊一点点滑落——晶莹的泪水拍打在剑脊之上,银白的长剑顿时低低嗡鸣起来,好似可以说话般安慰着持剑之人,那最后遮蔽在那人面容的雾气散去,白皙如玉的侧脸正落在他的眼底。
他心中隐隐有了几分预感,一时间竟不敢抬头去看,直到那一滴泪绽出七彩光晕,背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一股大力要将他拽出此处之时,才骤然抬起头注视着那人侧脸,心中的痛楚霎时翻涌难以止歇,迅速让他眼前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是一张他万分熟悉,白皙俊秀的面容。
那是——他自己的脸。
胸口的闷痛不论如何都难以抑制,被一股大力自黑暗中推出的人,骤然在一片粲然的金光中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起身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迷蒙的目光却在看见那张近在咫尺,安然熟睡仿若孩童的俊美面容时,霎时整个人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悄然无声的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那人冰冷如玉的肌肤。
却不等他的指尖触到那人唇角,那双幽紫色双眸就骤然缓缓睁开,眼底映出他被日光照亮的容颜,薄唇轻启声音低沉:“阿景?”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林阁景的指尖轻微的颤了颤,终究还是落在那人薄红唇角,挪了挪身子将面容埋在那人肩窝处,直到呼吸之间全是那人的气息,方才声音低低的道:“没事……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我无碍的。”
灿烂的阳光洒在乌黑的长发上,也照亮怀中人稍稍发红的耳尖,幽紫色双眸中闪过一丝柔色,语气则是罕见的温和:“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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