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
白亦陵道:“是啊,皇上要单独和我叙话。”
陆屿的脚紧张地在地面上蹭了蹭,表面上云淡风轻地问道:“皇上说什么了?”
“嗯?”白亦陵脸上像是带笑,又像是带气,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斜睨了陆屿一眼,说道,“淮王殿下不知道?”
陆屿:“……”
身为天子,父皇说话不算话,这个爹认的太亏,他不要了!
但是扔爹之前该哄的心上人还是得先哄好的,陆屿连忙跟在白亦陵身边走,同时赔笑道:“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件事罔顾你的意愿,没有提前问明是我鲁莽了。但是我,就是觉得,用不着特殊去说,你也本来就应该是侯府世子,父皇太没眼力见了,还得要我去告诉他。”
白亦陵:“……”
陆屿见他不说话,怕对方根本就没有注意听自己在说什么,又小心地用手指头戳了下他的肩膀,续道:“你如果不愿意,现在不做也来得及,这件事交给我,真的。我再给你去找借口推了……”
白亦陵觉得再不打断他,这个货不知道还要说出来多少大逆不道的话,两人离拖出午门斩首也就不远了,一挥手打断他:“停!”
陆屿道:“你看我这个说法你能接受吗?你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其实我还有别的理由。”
白亦陵叹气道:“淮王殿下——”
他忽而展颜,冲陆屿粲然一笑:“我逗你玩的。”
陆屿:“……”
他这才反应过来,颇有些哭笑不得。一只优秀的狐狸精,天生两样必备技能,一个应是狡猾,一个应是漂亮。
就算他跟狐狸精不是一个品种,但身上怎么也有点狐仙的血脉,论理说还要更高级一些,结果就是这么没出息,不但总是沉迷心上人的美色移不开眼,还会被他耍呢!
偏生都这么没出息了,陆屿自己心里面,还有一种莫名的骄傲感——毕竟白指挥使不会轻易逗别人玩吧,他还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吧!
白亦陵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陆屿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眺望远处连绵的宫宇:“交情如此,何必言谢。我说了,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你不需要和任何人道谢。”
白亦陵走到他的身边,手扶着玉栏杆,同陆屿肩并肩一起向远方望着。此时两人站在高处,身后是恢弘大殿,不远处一级级玉阶向下延伸,最终落到殿前的空地上。风飒飒而过,拂动两人的襟袖。
白亦陵说道:“交情是交情,道谢是道谢,况且我向你说‘谢谢’,不是因为这个。”
陆屿似乎并不惊讶,微笑道:“是吗?”
白亦陵也笑了,他轻声说:“诚如你所说,我是嫡长子,按照一般的规矩,也理所当然应该继承侯府。这代表着认可,但是我却成了被舍弃的那一个,起初不闻不问,后又百般算计,焉能不恨!我曾经在暗卫所的时候,想过无数次,若有朝一日得势,定要让他们全都跪在脚下求我!”
他这番话说下来,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语音虽轻,却难掩刻骨的憎恶。一半的阳光绕过栏杆,落在他明艳的眉眼上,反倒更显出了三分阴霾。
陆屿心头发疼,脸上的笑也不见了。他的手在半空中悬了一瞬,随后覆在了白亦陵搭着栏杆的手背上,轻轻收拢。掌心的触感柔滑细腻,如同冷玉,但是陆屿知道,白亦陵的手心上有很多兵器磨出来的薄茧。
他想白亦陵被送走之前,也曾众星捧月一般地当了三年的侯府公子,暗卫所那种地方,他要怎么适应,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沉着脸,攥着白亦陵的手,努力地想笑一下,想安慰他,却怎么也做不到。
如果这样一个人的遭遇,只是陆屿事不关己道听途说来的,他一定会附和着骂上几句那对猪狗不如的父母,并且觉得,那个孩子被坑成这样,倒不如学好了功夫,回家将爹娘一刀宰了,侯府一把火烧了的干净——就像是全顺那样。
但是他现在无比庆幸白亦陵心性坚韧,没有向命运妥协,但也懂得努力让自己活好,而不是为了出口气,将自己一起毁掉。
白亦陵道:“我心里面不平,所以一直不愿意面对侯府、面对谢家人,我看着他们每个人都讨厌。有时候觉得侯府理当是我的,有时候有觉得那里就像是一个烂泥坑,恨不得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些年来,他事事拼命,样样出挑,好不容易活了个出人头地,那心结却始终无法释怀。其实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很好了,如果真的像原书里写的那样,好不容易不用受到父母的辖制,却又因为陆启鬼迷心窍,最终落得个凌迟处死的下场,那这一辈子,才是真正的不值。
白亦陵轻轻地吁了口气,眼角一弯,回头看着陆屿:“所以我说谢你,是你的做法帮我下定了一直想有、却始终犹豫的决心。我跟侯府之间确实有着斩不断的关系,我会正视这件事,然后,轻视这件事。”
这确实是陆屿想到达成的目的。一道伤口留下了,如果你始终不敢去注视那道伤口,那么你的心就会永远停留在受伤的那一日。但如果有一天,你勇敢地解开包扎查看伤势,才会发现,当初鲜血淋漓的口子,早已结成了疤痕。
疤痕虽然丑陋,但是却永远都不会再疼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陆屿叹了口气。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深切的怜惜。白亦陵的身手干净利落,词锋锐利敏捷,他亦可以言谈笑谑,举止风流。在外人的心中,这人大概已经近乎完美,无所不能。真正是钢筋铁骨,石头做的心肠。
唯独这些心事,他从不肯轻易出口。那些代表着曾经少不更事的尖锐与倔强,早已从眉梢眼角退却,隐藏在了心底的某个角落。他的强大,只为了保护当年那个小小的自己。
天空湛蓝,大片大片的白云被风吹成了丝絮状,一直延伸到天边,日影移上红墙,光线明灭交替。飞鸟横空,翅膀划过天际。
周围安静的,仿佛可以听到草木窸窣生长的声音。
陆屿忽然转过身来,抬手将白亦陵搂进了怀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白亦陵一怔,陆屿衣服上浅淡的熏香在他鼻端萦绕,手臂温暖而有力。
他低声道:“昔日张山来曾说,‘当为花中之萱草,毋为鸟中之杜鹃’①,只因为萱草忘忧,杜鹃啼血。可见伤情虽美,人心却是本能地向往快乐。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你怎样想都是对的,我总是跟你站在一边。”
这句话缓缓说来,两人心中仿佛都绽开一种说不清楚的,隐秘的欢喜,一时谁也没有再开口。但陆屿终究不敢抱的时间太长,很快便松开了。
但事实上,他的心中还存有一丝浅浅的疑虑。白亦陵从此以后如果能够再也不受其他任何人辖制,安安稳稳的生活,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可是陆屿始终觉得奇怪。
——就算当初把白亦陵送走,是因为永定侯夫妇生性自私,为求保命不管孩子的死活,不得已而为之,但后来他们的种种作为,却未免偏心偏的过于厉害了。
白亦陵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这样的待遇,习以为常,他作为旁观者,却隐隐有种想再将当年旧事重新调查一番的念头。
否则,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遂其愿啊。
陆屿正想着,一抬眼见白亦陵正看着自己,疑惑道:“怎么?”
白亦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问道:“其实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儿好呢?”
他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就只是因为救命之恩?”
陆屿心中一跳,说道:“也、也不是……其实是因为……”
他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总觉得白亦陵的语气当中有种让人心慌的了然,殊不知对方琢磨的却是之前系统结巴着发布的那个隐藏支线——感天动地兄弟情,社会主义一家亲。
他琢磨着,见陆屿一直没有“因为”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试探道:“咱们感情这么好,要不,拜个把子?”
陆屿:“……啊?”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都觉得对方很奇怪。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正在这个时候,大殿的下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打破了宫中宁静森严的气氛,白亦陵和陆屿对视一眼,一起向着不远处看去,遥遥只见似乎有个人正向着玉阶上面冲来,似要进殿,周围也不是没有人阻拦,却不知道为何,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不敢真的用力,因此拽不住那个人。
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在宫中喧哗吵闹呢?
白亦陵看不大清楚来人的模样,守卫宫禁虽然不是他的职责,但也总不能视而不见,于是道:“过去看看。”
两人顺着台阶下去,走近一看,发现那人竟是个衣饰华美的贵妇人,正提着裙角,疾步向着宫殿中走去,身边的好几个人追在她的身后,喊着“公主留步”、“公主,请您冷静”,她却充耳不闻,只是一意向前走。
白亦陵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也就没有再向前走,他远远打量着对方,只见这女子相貌美丽,眉目磊落,气质十分大方雍容,身上有种普通女人所没有的英气。只是此时面色含悲,神情中颇见焦急,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陆屿却已经认出了她,微微叹息,低声在白亦陵耳边说道:“她就是镇国公夫人,端敬长公主陆茉。”
白亦陵恍然大悟。
陆茉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是为了她那个儿子的事。想必是盛家父子生怕她情绪激动,入宫的时候没有告诉陆茉,但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消息,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只是这件事也听各种不同身份的人提过好几回,在白亦陵脑海当中拼凑出来的这位公主的形象,应当是一个每天以泪洗面,哀切愁苦的女人,可此时的陆茉却跟想象中的很是不同。
她眼眶有些发红,嘴唇却紧抿着,只是板着脸疾步向前,身边镇国公府的下人拦不住她,终于在即将踏上玉阶的时候,被宫中禁卫拦住了。
皇上的贴身太监魏荣走了出来。他知道公主的心事,见状也不由叹息,上前说道:“长公主,不是陛下不让您见那个凶手,而是您见了也只是陡然伤心。公主您为这事伤神太多了,还是交给国公爷和几位公子吧。”
他说着,想起盛家的人也是从殿中离开不久,此时肯定有人已经去找他们了,也不知道镇国公过来,会跟他的妻子怎么说。
端敬公主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