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小夫郎[种田]
“…………”常弥欲言又止,说实话,他觉得有点辣耳朵。
二少爷没在屋里呆多久,没一会儿就哭成个水葫芦飞奔出来,路过站在院里的常弥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说实话,常弥身高才到他大腿,这场面就显得十分滑稽了。
常弥刚回过头,就与叹着气出来的常家主打了个照面。
两人无话,大眼瞪小眼。
常家主连这个双儿的长相都不太熟,此刻也说不出什么亲热的话来,常弥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眼里常家主跟“爹亲”的称号还差太远。
院里的老婆子刚准备说些什么打圆场,一个灰头土脸的奴婢从别处进来,见到常弥突然尖叫一声:“鬼啊啊啊啊——”
那奴婢一脸得了失心疯的样子,常家主狠狠皱眉,示意护卫将她带下去。
他再怎么不喜欢常弥这个儿子,也容不得别人指着他说见鬼。
谁知那奴婢竟还坚持不懈:“老爷!老爷那是鬼!那一定是鬼——!他饿了三日!我去了废园竟见他没有半分憔悴——”
话没说完,她就被护卫堵了嘴,脚上还不停踢蹬,似是惊惧到了极点。
她心不够硬,去废园开门之前,总是想着那么小的孩子不知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又因为害怕承担罪责,脑补了许多孩子死亡的场景。
结果事实和想象差太多,她一下子就钻进了自己的恐怖故事牛角尖里。
但不得不说,这奴婢追究得没错,常弥确实没有好好地饿三天。
她这番话一说,众人不禁对常弥起了疑心,常家主甚至此刻才想起来他刚狠狠惩罚过小孩。
他看起来确实很滋润,双眼有神,身上干干净净,连头发都被绑得好好的——以往奴婢们不上心,有时候就松松地扎个马尾,而他今天则好好绑了个包包头。
看起来是很可爱,但也很可疑。
常家主不会觉得什么见鬼,他只猜他钻了空子,怒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的受罚!?”
常弥扫视了周围一圈人,面无表情道:“我爬到外面去,跟路人讨了馒头吃。因为不吃我就死了。”
常家主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牙咬得咔咔响,随后却听到那有着深绿眸子的娃娃,用那清脆童音,清清楚楚地问他。
“父亲,你试过三日不吃饭的感觉吗?你也会死的。”
常弥真的体验过。
曾经的他不太会说话——因为没人教。那时候的他每天都等着人来伺候,不会自己提要求。
下人们一日比一日怠慢,突然有一天,他们忘了给他送饭。
只是一个小小的疏漏,如果常弥那时候能很好地表达,他就会要求下人将饭送来。但那时候的他不会,于是他饿了一顿。
之后隔三差五的,饭食总会被忘记,一两顿他还能忍,有一次他足足两天没有得到食物。
小小的孩子,第一次刻骨铭心学会的词语,是“饿”。
“如果父亲想杀死我,其实可以更简单一点,我很小的,你这么高,轻易就能杀死我。”
常弥的眼睛很干净,说这话的时候怨恨痛苦一概看不出,凭空营造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气氛。
他的头微微扬起,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一个需要俯视的,再弱小不过的存在。
常家主浑身冰凉,想要发怒,却更觉得窒息。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或者说面对。甚至更加直接的愤怒也无法冲着常弥去——他还要装作对小孩好,来获得神医的青睐。
对峙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常家主最终选择移开视线。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让常弥好好休息,就带着多余的奴仆匆匆离开了。
“过几天家里要来贵客,最近就不要出去了。二少院里的人,你们最近盯紧点十三少爷,别让他乱跑乱说话。”
常弥盯着常家主的背影,那里面隐约透着一点狼狈。
“是!”他听见满院的奴仆齐声答应,心中有些微失落。大约要一阵子见不到馒头大娘了和宋哥哥春哥哥了……
***
常弥回家了,小春也很失落。他本来以为这个孩子很依赖他们,可人家是有自己的家的,哪能天天往别人家跑呢?
渣爹再不负责,那也是亲爹呀。
他只好干别的来分散注意力。
首先是筛茶。
尽管买的时候是统一价,但卖茶那家人,炒茶的时候芽尖和其他部分是一起制作的,虽然不是什么顶级特供,但放在这北地,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茶了,混在一起卖有些可惜
还有些在运输途中颠碎的茶渣,也一并被挑出来,被宋煦制作成了一只只圆润的茶丸。
把茶分个三六九等就耗费了几人十多天的时间,一切处理好后,他们又将每一样茶按照本身的品质包装成不同的样子,那一车两百多斤的茶叶,足足堆了他们半个院子。
做完后小春总算松了口气,问宋煦道:“茶丸和普通茶叶以及芽尖,分别卖多少钱?”
宋煦想了想:“暂定个一两五十文、九十文、和三两银子吧。”
小春一哆嗦:“……是不是加得太多了?”
要知道他们买茶的时候可以论斤买的啊!
“哪有,我还觉得定得便宜了呢。这个价是我打算问问永城商家定的,等到开关的那天,卖给关外人肯定不是这个价了。那就是气氛价。”
宋煦已经打算好了,听说关外商人来买东西都很着急,到时候就找几个托儿来竞价,保准他们冲动消费。
离开关还有四五天,宋煦总算换上好衣服,准备出去探探路了。
他代表汇通商行,本身就有天大的面子,更何况之后莫大哥也要来,他也不算狐假虎威。
这便带着些打算卖的茶叶,与原山一道去永城铺子探路去了。
小春被留下,手头没什么事,又开始担心常弥。
分开的头几天,他以为小孩想家了。但这都十多天了,他开始担心小孩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困难……
小春根深蒂固地认为虎毒不食子,却又想起对方能狠心把常弥饿三天,心里纠结来纠结去,坐在井边发呆。
自打他们来到永城,就没下过雨。井里的水位也下降了一些,却还是有丝丝凉意。
江天天前两天说永城的菜价涨了,可见最近天气着实不好。也不知道常弥有没有被晒着?屋子里热不热?有没有人给他铺上草席?
小春觉得自己卑鄙,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心底深处时刻有那么一丝的念头——希望常弥的爹娘不好,他就有足够的借口和理由将人夺走。
“啊啊啊啊——”小春抓狂地把头磕在桌子上:我在想什么啊!我怎么这么坏啊!难怪我不能生!!
小宅子背后的常府中,常弥倒没有再被虐待,但一样烦恼。
神医终于来了,他却看不到!
几天耗过去,常夫人已经愈发不行了,昏迷时间多过清醒,醒来也浑浑噩噩。
常家主都快放弃了,却又获得了那神医已经验过了特殊的身份标识,进入了关内的消息。
这显然是听了我们家的事,来帮我们的嘛!
常家主反正就这么信了,巴巴地敲锣打鼓把神医迎进家。
常弥只能远远的听到那些欢乐的鼓乐,自己撑着腮帮子蹲在树下数蚂蚁。
热闹是别人的,我只有寂寞。常弥数蚂蚁确实可以专注一整天,却也不妨碍他觉得馒头摊子和宋煦家比这里好玩。
幸好那神医没让他等太久,当天晚上就散步散来了常弥的小院子。
☆、第 56 章
就在常家主大摆宴席恭迎神医的晚上, 宋煦也应邀参加了一场饭局。
饭局是永城有头有脸的商人们一同组起的。永城虽然危险, 但商机遍地,穷人很穷,富人也富。
除了最有钱的首富常家主, 别的商人虽说够不上他的咖位, 但体面的也不少,听说汇通商行派了人常驻永城,心思不禁活络了起来。
这不,宋煦才接触了几个大的杂货铺子, 没过两天就有人上门送请帖了。
正巧小春这几日在家呆得无聊,宋煦就问了传信人晚上能否带上家眷。
那人满心巴结,连声道可以可以没问题, 转头回去就跟牵头的大商人林老爷汇报,说那宋老板竟要带家眷!
这位林姓大商人愁眉苦脸道:“我正发愁那老常不肯来,宴席上缺我们永城首富,宋老板会不会觉得我们没诚意啊?”
传信人是林家管家, 他更愁安排的事:“那宋老板要带家眷, 难道让人家娇媚娘子跟一群大老爷们坐在一起吗?还不得临时通知各家也把夫人带上……”
林老爷一拍脑袋:“这样也好!让大家都带家眷,分两桌但全摆在院子里, 看起来多热闹,宋老板一定会忘了老常缺席的事儿!”
宋老板是不是真的会忘,这点还不好说,但宴席确实是热热闹闹的。
男人们这桌酒香四溢,夫人们那桌莺啼燕语, 别提多和睦了。
……就是那夫人桌全是女人,小春被迫坐在中间,他还没怎么样,宋煦的脸都要绿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林老爷刚朗诵完欢迎宋老板的开场白,见这位大佛紧紧盯着隔壁桌的自己夫郎,心中暗骂自家的管家——为什么不问清楚这宋老板竟带的是夫郎!?
话说回来,能进到汇通商行,本事肯定不小,这样的人竟会娶个夫郎当正妻?这题超纲了!
这些商人中也不是没有娶双儿当小妾的,但人越是往上混,越想要讲究一个体面。
体面这个词很微妙,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中,娶个女子当正妻就是体面的标准之一。
不是没有糟糠妻是双儿的人家,混得好了以后大多也不会抛弃,只是出席正式场合时,他们宁愿带个出身好的妾也不带正夫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意识到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林老爷就是在场唯一一个正妻也是双儿的人。
他使劲给自己的管家使眼色,想要他把自家夫郎叫出来给隔壁桌解围,管家大概是脑子锈了,林老爷把眼睛挤成个豆都没沟通成功。他只得苦哈哈地明说道:“宋老板家夫郎一个人怕是寂寞,我去把我夫郎也叫出来……?”
宋煦看小春在隔壁桌已经快要被脂粉味熏晕了,又嫉妒又好笑地承了林老爷的情。
于是这群商人还没介绍完一轮,大家先被迫认识了一下林老爷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正夫郎。
“叫我有事?”一个中年人冷冷道。
“…………”大家都沉默了。
只见他眼神刚毅,穿着普通的短打,个子不矮,身上看不出太大的肌肉起伏,但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