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恢复？”
　　我：“……恢复什么？”
　　裘裘：“记忆。”
　　我晃了晃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被她这么一提醒只觉头痛欲裂。
　　那个光球……
　　的确记载了我的过去。
　　我身为雪莲的过去。
　　我：“……”
　　天天在天道碑底下看雪这种记忆到底有什么好恢复的啊！
　　跟男主相亲相爱的回忆呢？！
　　哪去了？！
　　我：“仙君给个记忆怎么能这么坑……”
　　裘裘仿佛知道我在说什么，直言道：“那是你离去之前，交给沙青云的东西。”
　　我：“……我前世给岳母的？”
　　裘裘：“那物本为汝恢复记忆，汝以为与仙人何干？”
　　我：“……”
　　其他人也就罢了。
　　居然自己也驴？！
　　真是个奇男子。
　　我拍着土站起身来，四处望望：“那个……我岳母呢？”
　　裘裘：“汝未醒之前，南华宗主已携月相顾魂魄前往终南，令其身魂合一。”
　　我一听男主要复活了，登时振奋起来：“那我也回去！”
　　虽然记忆没怎么回来。
　　只知道原来是个妖人。
　　跟男主的甜蜜爱情也回忆不来了。
　　但是！我现在！也是正经的主角受了！
　　我抹把脸，振奋精神，抬头挺胸。
　　朝外走了一会，我突然停下脚步。
　　裘裘：“汝……”
　　我瞬间回头：“那个……这要怎么出去来着？”
　　裘裘：“……”
　　裘裘：“随吾来。”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在黑暗中七拐八弯一圈，才终于瞧见不远处的光亮，走出了黑漆漆的地宫。
　　地宫之外，一片黄沙。
　　我：“……”
　　“吾只能再陪汝，走完这一段路。”
　　裘裘遥望远处，抬手前指，轻声说道。
　　“抵达终南山下，便是吾离开之时。”
　　话音未落，她一把抓住我的小臂，身形微动，我只觉风声如刀划过，眼前一片乱码。
　　我：“啊啊啊啊啊——”
　　我的惨叫还没结束，裘裘拽着我落地了。
　　我打眼一看，黄沙不见踪影，周遭不远处，只见青山绿水。
　　这地方我再熟不过了。
　　别提现在还有上辈子记忆加成了。
　　看起来好特么亲切啊……
　　我：“……”
　　光速啊？！
　　一眨眼一转身——
　　就这么到终南了？！
　　裘裘松开我的手，眨了眨双眼，语调突然变得柔和。
　　“尚有十里，陪吾一行？”

　　第 68 章

　　283.
　　月夜之下，熟悉景色，我张大眼，慢慢看去。
　　身边人脚步趋于无声，不知一同走了多久，才压低了嗓音问道。
　　“汝之记忆，当真除了雪莲，一点都未恢复？”
　　我眼珠一转，笑道：“有关于雪莲的记忆，大部分都亲眼见了，剩下的即便没想起来，也有人告诉过我……至于我化身成人的记忆，却没有太多。”
　　更准确的说，缺少了许多块。
　　除了在那一次我女装前去帝朝，将他从狗窝里抱起的情形，还有月相顾长成青年之时，前去帝朝一见他的父亲，临行之时我站在山峰顶，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前者是我与他的初见，后者是我……
　　我忍不住勾唇，轻轻摇头。
　　“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倒是让我想起那些玉博玉坛，都是出自我自己的主意……我复生这三百年，没想到这两样传播各地，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八卦道也合该存在。”
　　以后就能宅着天天看八卦了。
　　宅男心满意足。
　　我真正赴死之前，暗中准备了足足十个假身，却只有潜入妖市在妖气最浓的地方，布下的那个假身起了作用，让我能顺利回魂复生。
　　回想起这一段，我忍不住感慨道。
　　“说起来我前世可真能折腾，果然提前做好危险防御准备，时刻准备着新身体，继续苟着才是硬道理……”
　　裘裘抬眸盯了我片刻，突然说道：“汝之文笔，不错。”
　　我一怔：“……什么？”
　　裘裘摇了摇手里的碧玉，不知什么时候拿回去的：“吾闲暇时，便喜欢看小绿中的话本……天道碑言，这些都是你亲手所著。”
　　小绿。
　　我努力从记忆中挖了挖，挖出了这东西的来历：“哦对，这是我因为好玩自己造的，不过只个局域网，也连接不上另一个世界，我就拿它当消遣玩来着，当初写过什么……我都快忘了。”
　　我为了天道的嘱托前去异界，抵达了那个名为“地球”的地方，在没有遇见过那个人之前，曾将自己化为孩童模样，在那里足足生活了二十多年，待重新回到了九州之后，就顺手写下了这些东西，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看见。
　　我从她手里接过小绿。
　　思绪乱飞。
　　从来都没有乔阳，乔月，乔星。
　　更不要说马赛克了。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病娇太子白兔妻》，跟《来抓我啊抓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是我为自己写下的不同幻境。
　　前者是我的设想。
　　如果月相顾不喜欢我的话，他的人生或许不必等我，早有娇妻幼子与平和幸福——
　　我的存在无足轻重，他也不必等待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
　　后者是我的痴妄。
　　我希望他能等着我，我希望我能活过来，我希望……
　　我希望的太多了。
　　我希望能等到我终于可以对他伸出手，无愧于心的告诉他一声应答时，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我想到那些“白雪”，不由失笑。
　　“天道碑闲来无事，也看了我的小说？不然怎么还特地从那个世界，放了个西贝货进来，还给她看了我小说里的内容？”
　　“天道碑欢喜汝。”
　　裘裘道：“它想看汝的反应。”
　　我笑着挑眉，有些惊讶：“是吗？它居然也有喜欢这种感情？”
　　裘裘道：“若非如此，汝如今不会站在此处。”
　　我一时沉默。
　　半晌之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是啊……你提醒的对，我本来是个该死的人，若非天道肯给生机，我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乍然停下脚步，望着她瑰紫的双眸，沉声问道：“你说，你是天道诞生而出，为了修补天道的。”
　　天道在我死后，又诞生了继承者？
　　以我的性命补天，天道仍无法补全。
　　我望着她：“是……在我之后吗？”
　　“是。”
　　裘裘仰头望着我，双眸神光微微闪烁：“按照天道意愿，吾不该来见你——可吾总想看一看，汝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慢悠悠摊手：“还满意你所看见的吗？”
　　裘裘认认真真的看着我，甚至围着我转了一圈，良久才再度直视着我，唇角露出一点笑涡。
　　“不算太差。”
　　我毫不客气的道：“谢谢夸赞。”
　　与她并肩走至终南山门前，我刚要停下脚步，就见她先一步站定了，双目定定的望着我，闪烁过七彩辉光。
　　“望汝终能得所愿。”
　　我转过身，终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笑着说道。
　　“你也是，不管遇到什么……好好保重。”
　　她仰起头，目光亮亮。
　　“借汝吉言。”
　　话音落下的那一霎，我只见她化为一点紫光，悠悠从我指缝间穿过，朝着无垠的天穹而去。
　　我凝望着那一点紫光，直到它真的消失在天边。
　　或许她有一日，与我一般，为保住九州安稳，为弥补天道而亡。
　　她也会有终南，和她的月相顾。
　　有了爱，有了眷恋，有了所求。
　　便不会甘心受命运摆布，不会轻易舍弃魂魄。
　　或许千年万年之后，我会化为一抔黄土，又或许，终有一日还会再见。
　　谁知道呢。
　　她的路还很长，而我已经选择。
　　我转头，看向月色下的终南。
　　284.
　　我站在终南山门口，心神沉浸月光中，定定望着起伏山峦，一时间陡然出了神。
　　走到终南这一路，我连吐槽都少了。
　　都是前世记忆恢复的锅。
　　如果此刻遇到男主——
　　遇到那个人，我该说什么？
　　我望着自己的手，陷入不可知的沉思。
　　直到一个身影，倏忽落在眼前。
　　抬眼，对上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你怎么耽误这么久？裘仙子呢？”
　　我眨了眨眼，实话实说：“她走了。”
　　“哦她走……她走了？！”
　　莫问整个人都凝住了，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冰。
　　“你就这么轻易放她走了？！”
　　我这师弟口是心非也不是第一天了。
　　傲娇是病要治啊。
　　我笑了笑：“你还叫她裘仙子，你也没怪她啊。”
　　莫问没好气的反问：“谁没怪她？”
　　话音未落，他一双眼盯了过来，咬牙切齿的道：“对，她是被天道操纵，身不由己的人，可你却不是！区区没怪她，区区怪的是你！”
　　我瞧着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不自觉透过这张脸，回忆起他刚入山的时候，拎着木剑流着鼻涕，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的模样。
　　三清在上。
　　……严肃不起来。
　　我：“噗。”
　　莫问：“……”
　　莫问的脸更黑了，手里的拂尘拎起。
　　卧槽这是要抽我还是要抽我！
　　师弟已经长大了，完全不可以玩了。
　　我叹了口气，后退一步。
　　他这把拂尘是掌门拂尘，抽人可不是说着玩的，我现在这个弱鸡身体，他一用力我就飞十里——
　　我：“……”
　　我干咳两声，试探着道：“师弟怪我，想好怎么罚了？”
　　莫问：“……你叫我什么？”
　　“还是别抽我了，跪祖师殿，罚戒板我还行。”
　　我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如今可没修为，要是罚戒板，一定要轻点打，别把新身体打残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