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 下
沐慈十分理所当然道:“我站在事实这一边。”
“今天要是辩出来不适合重开……”德光帝问。
沐慈更理所当然:“那就表示不适合重开。”
德光帝简直惊奇地看向沐慈。他们两兄弟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多数官员也一脸“你耍我?”的表情,于是有几个旁观者甚至支持者,悄悄蹭到了反对者的阵营。
广陵王倒是气定神闲,也没和沐慈对眼神,直接用数据讲起了边贸的需求情况,又提出新的交易方式,把沐慈曾和他说过的定点互市,官府只卖互市茶引等代替赋税,以茶易马,不直接用金属货币交易,避免邻国利用交易所得铜币熔炼成武器。同时管制盐、铁,不允贸易。
——这明显就把反对派最大的担忧给消除了。
户部尚书卢定国更是摆出了长长的国库空虚的数据,国库虽然有钱,但架不住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哪哪都需要银子,有银子多好,可以进行义务教育,免费医疗,鳏寡孤独都有所依,受灾有钱赈灾,军队也有兵马粮饷。
对了,战马!
一个专管马匹的兵部侍郎立即倒戈了,从袖子里拿出他统计的战马的数据交给卢定国。艾玛,朝廷的战马可是越来越吃紧了,西河平原产马越来越少,再不多多补充,过三两年骑兵就得靠自己的双腿打仗了,这可不得了。
这意味着西北要处于弱势,局势不稳。
不过卢定国有心眼,并没有当朝这么说,暴露自己的弱点,只把这个数据交给反对派的三位大臣看,又给了楚王和德光帝看。
要改善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重开边贸,多多增加国库收入,还可以换回马匹。又列出不开的话,会有走私泛滥,逃了多少多少税款,甚至可能有人夹带铁器出境。
总之,堵不如疏。
德光帝听着那高额的预估税款总额,差点流下口水,问沐慈:“这数据准确吗?”
“当然,是我让人统计的。”沐慈十分的坦白。
嗯,走私数据是楚王友情提供的,预计税款总额也是他帮着计算出来的,自然是十分精确的。
朝臣:“……”楚王您到底站哪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茶马互市开始了……铺垫了好久啊。
沐慈说过的茶马互市。
首先,朝廷列出禁止贸易的物品,如铁,武器等,称为贸易管制品,不允许贩售。只有茶叶,瓷器,布匹,等日用品可以交易,也只交换我们需要的马匹、皮毛等实物,禁用铜钱。这种以茶易马可称‘茶马互市’。
不在出境时收税,税款在国内先行收取,但要换个方式。朝廷下发定额的互市茶引、瓷引和丝引等至各地州府,商人至各府衙门购买,凭此才能获得许可,带货入互市点进行交易,违者按走私论处。但朝廷不干涉茶马交易的价格,随行就市,由商人自由贸易定价。而购入马匹等朝廷急需的战略物资,入境交易也一律免税,其他非朝廷急需商品则收取一些入境税款。、许多资料,参考自古代宋朝的茶马互市。本文许多设定也仿照宋朝,我很喜欢宋朝,宋朝灭亡之后,再也没有真正的华夏了。
第401章 吊打北戎使
方善悟看楚王一脸坦然,光明正大两边偏帮,掩唇忍下笑,知道楚王只是针对事实,没有偏向哪边的意思。就像他自己,虽恨不能灭了北戎,但从家国大局来说,重开边贸的利更大于弊端,所以他才支持重开,针对苏砚说的茶马互市的曾经后果和未来隐患,逐条对立剖析,相互对比。
特别是广陵王提出的以茶易马,并不交易金属银钱,就少了隐患,算是总结陈词,口才也杠杠的,必须点赞。
反对派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反对理由。
有好些旁观者和反对者,走到了支持阵营。
最后,由太师兼左丞相赵咎总结了辩论的结果。
反对党认为:重开互市,会重演十一年前的悲剧,让邻国强盗化铜为武器,可能再次对大幸朝构成威胁。即便控制铜铁,但也会有不法商人浑水摸鱼,借茶马互市夹带禁物,不如一直严禁,狠狠打击走私。
大部分官员是支持党,他们细细研究了广陵王“以茶易马”的办法,认为只是以茶叶、瓷器、绸绢类交换马匹,再设置关卡,结合严格的检查,控制铜铁流入邻国,不会有什么危险性,而且可以增加税赋,增加国内战马数量,缓和与周边邻国的关系。
大部分大臣还是有些意动的,特别是家中多少曾经参与过走私,获利颇丰的人家。
反对党最大的理由也没有了,虽有些后继无力,但却坚决不肯妥协,这是基本国策,也不可能一个朝会就讨论决议。皇帝命楚王与广陵王负责搜集重开茶马互市的各方信息,征调民意,最终决定是否重开。
众臣:“……”
阿喂,皇帝你叫这两位负责,基本就是定了基调,要准备重开了好伐?
德光帝的确就是重开的基调,他和楚王也没有对外说北戎西凉遭灾,必会大举侵犯的事,必须借由重开互市的谈判让两国没那么快狗急跳墙。大幸今年也遭了灾,缺粮。就算能买进口粮食,可西北边境的粮道还没修缮完毕,需要的也是时间。
当然,具体操作还需要从长计议。并非四国同时全开。和哪些国家先洽谈?什么时候开?以什么形式开启?开启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等,都需要好好研究。
鸿胪寺卿方如远适时上奏疏:“陛下,各国派出的使节俱已抵达,递交国书希望参加瑞阳节的圣寿庆典。”因为德光帝生日是五月初六,也没必要办两个庆典,就以节约简办的名义,把圣寿与瑞阳节合并庆祝了,共三天。
“准奏!”德光帝应下。
之后就是其他政务,最后半个小时,又是御史例行炮轰各位官员权贵的时间。御史特别喜欢炮轰楚王。反正不管怎么说楚王,楚王最多不理会,但从不会打击报复谁。
要知道,御史每个月是有弹劾任务的,在德光帝即位后,与楚王兄弟齐心,吏治清明,能弹劾的事越来越少。为了完成任务,楚王的“小尾巴”特别多,且不会有太坏的后果,御史就比较喜欢弹劾楚王。
苏砚就拿出了怀中的弹章递上,弹劾楚王向北戎使节索贿。
……
北戎使五天内要凑出五百万两银的财物,这么多钱,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天京的贵族们。再说,北戎也有意惊动,并没有做得过于隐蔽。
永嘉公主寻了个空从公主府跑了出来去驸马府,又把驸马吊打一顿,一边笑:“你以为攀上楚王就没事了?哈哈……他自己都一脑袋的乱账,明明是他自己诬陷北戎使,现在竟然敢狮子大开口,要北戎使凑五百万两银才肯放一个人,摆明了讹诈,北戎人难道好欺负吗?这仇结大了。我已经私下派人去告诉所有御史了,若因此开启边衅,这下看楚王如何脱罪?”
但她显然又忘了,沐慈出手,就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恩科前三甲都会被封为翰林院编修。水莲心因为长相顺眼,特封崇政殿侍讲,并赐宣德郎,可以直接住在宫里,天天给皇帝读报讲书,这个职位虽只正七品,却很显要,是天子近臣,对皇帝有一定影响力。
有时候德光帝会针对时局问两句。水莲心并非单纯的书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每每回答都很有见地。
样貌好,文武双全,精明能干又知情识趣,德光帝就十分欣赏他。更兼他爱慕九弟——有眼光!是九弟救回来的人——有缘分!虽男人和男人不是正道,但大幸风气开放,也不是罪过,德光帝不计较这些末节,反而很喜欢水莲心——相对那个混血胡子来说。
封了官,新晋前三甲虽官未至五品,却因为身份清贵,职位显要(翰林院出身都是未来宰相预备役),所以周弼、苏岷和水莲心都要上朝,三人穿着官府站在文官末次,只能听,没有重大要事是不能发言的。
随意发言,在皇帝和老前辈眼里会被看做轻狂,印象不好,影响前途。
所以,水莲心就站在末席,似一个旁观者,默默看着沐慈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政治权力的绝对中心,绝对主宰,却又低调内敛,不动声色,不让皇帝朝臣忌惮他。
他又不揽权搞一言堂,能广听意见,尊重事实,大公无私,胸襟广阔,智慧无双……朝臣看着他,不论什么表情,目光中都会暗含一丝崇敬。
沐慈已然成了整个朝堂,甚至整个大幸的精神领袖。
水莲心略略含胸,以缓解胸口闷涨的窒息感,目光却痴痴凝凝,盯着在朝堂上搅动风云的纤细身影……
苏岷就站在水莲心旁边,时不时担忧看过来,生怕水莲心毫不掩饰的炽热目光,会被看做是不敬。
……
御史风闻奏事,紧跟着苏砚的步伐,在朝堂上揭发“楚王私下要求北戎使给五百万两银子贿赂才肯放入”的事。反正大家都知道,楚王不会因言降罪。
水莲心顿时有些紧张,这种事可大可小,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说楚王故意挑动两国纷争,就有大麻烦。
不过沐慈一点都不在意,似疲累了,斜倚在柔软的王椅里撑着额头,目光平平淡淡,也没有辩解的打算。
德光帝是“九弟控”,倒先动了气,不先问楚王是否有做这种事,只先问:“即是如此秘事,必不可能昭告天下,众卿家是从何得知?”
御史不说话了。能说有人在他们家后院绑石投书么?不过现在看来,大家都收到投书,果然有一种……拿他们当枪使,攻击楚王的嫌疑啊。
德光帝有夜行卫在手,当然知道绑石投书的事,很不高兴道:“哼!说不出来?说不定就是北戎奸计,让众卿家故意找楚王麻烦,好……”
这时候,沐慈略举了举手。
德光帝立即住口,问:“九弟有话要说?”
大家以为沐慈会否认,但沐慈居然点头了,道:“是我叫北戎副使凑钱的不错,还叫他们写赔罪国书。”他朝鸿胪寺卿方如远道,“这事,劳烦方卿家敦促一下,务必在六天内让北戎交出‘态度良好,深刻反省’的致歉国书。”
沐慈说完,淡淡的视线环顾众臣,充满上位者的睥睨,让所有人不敢有反抗之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沐慈才道:“这封致歉国书,将刊载在邸报上通令全国。赶在我朝上京,天子脚下放肆横行……我就要让四海诸国都看看,我大幸威仪不是能被随便挑衅的!!”
这话可说到了文臣的心坎里。
文人清贵,有风骨,说穿点就是好面子,为了面子可以牺牲里子。所以对能挣面子的事情,比如说叫北戎低头,登报致歉,比得了五百万两银更觉得有面子,大家都觉得赢过了北戎一头,只觉得楚王不管什么做法,都大有深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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