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 中
把沐若松窘得脖子都红透了,却不再逃避视线,目光缱绻看着沐慈笑。
沐慈这才认真凝视沐若松,道:“不论将来如何,我们是否能携手百年,你记住!我对你的信任与爱,不会改变!”
沐若松才笑了,道:“我也是!”
他明白——沐慈与旁人都不一样的,若自己矢志不渝,那沐慈对自己,也永不会有猜疑。
沐慈道:“你信我无妨,对旁人却多长个心眼。我倒不是教你耍心机,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性格宽厚重情义肯担当,虽然聪明通透,却不够狠,不适合用阴私手段玩弄权谋,但要知道防范。”
“好。”
“算了,你不喜欢玩手段,就别勉强自己。我会给你物色一个擅长计谋阴诡,又忠诚可信的副手。你与其花脑筋琢磨这种小道,不如把时间精力用在提高自己实力上,着眼大局。须知‘一力破十巧’,实力强大,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沐若松笑了,觉得“纸老虎”的比喻很形象,也可爱。笑着笑着又想起自己的祖父,一生戎马,实力不可谓不强,却还是折在了阴谋里,还不知能不能醒。
他垂下眼帘,目中的闪光又黯淡下去。
沐慈知道他担心什么,便道:“我不争那个位置,会推洛阳王上位。京中的局势就需要新的平衡,三角最为稳定,我与新帝,必得有第三方来平衡,我选择了定王府做第三方,所以,你祖父还有一线生机。”
沐若松最信任沐慈,眼睛就亮了起来。
沐慈笑一笑点头,让沐若松放心。
天授帝属意沐慈继位,若沐慈也想坐皇位,因他根基浅薄,又名不正言不顺,最好一家独大。所以天授帝不会留任何一点威胁存在,会彻底扫清路上障碍。
洛阳王结局会凄惨,定王也是必死的。
但从一开始,沐慈就没打算继位,很早就算到了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所以在定王遇刺之后,他才会保住定王府,不仅是为了稳定,更为了平衡。
新帝、沐慈、定王府,三足鼎立,才能平衡。
若没有定王府,沐慈与新帝就会对上,很难和睦。
所以,定王……沐慈是必保的。
沐若松是个一点就透的人,也想到这一层……双瞳剧烈收缩,嘴唇都开始颤抖……
“若缺,你……你不会……”
——不会是为了我才不打算继位的吧?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脸面没有那么大,却也不希望沐慈有任何一点点的原因,是为了他才放弃争位。
因为正如他二叔所言,沐慈不屑那位置,叫别人坐了,威胁太大。
“不是,”沐慈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本就想要自由,不会因为任何外因而改变自己的步调。”
沐若松:“……”虽然这话让他松口气,可是……还是有点小失落。
恋爱中的人都是这般患得患失。
找个不会为任何人,不会为爱而停下脚步的情人,本来就很考验人,结果沐慈还丝毫不掩饰直白说出来,生怕他的抗打击能力不够啊?
“伤心了?”沐慈也不解释,一只手往下探到沐若松精瘦结实的腰,捏了捏笑,“要不要我安慰你一下?”
手慢慢往下摸……
沐若松:“……”他抓住那只手,囧红了脸。
画风变得太快了。
前一刻还是无情模式,转眼就似风月老手,做些露骨煽情小动作,风流又不下流,连那一抹淡淡的笑容,也带上一丝邪魅,简直……
充满让人犯罪的诱惑力。
沐若松表示扛不住,想贴近沐慈,亲吻他,把他揉进身体里,甚至吃掉……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变得似太子那般禽兽,又怕沐慈对这种事有心理阴影,更不敢表露,只控制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他觉得考验抗打击能力已经不算什么了,考验自制力,特别是这方面的自制力,简直……
还是不是人啊?
这是要把他逼到“非人”的道路上去啊。
沐慈心中动容,从前他最爱看禁欲隐忍的沐若松,十分可爱。
现在却觉得心疼……
他知道男人忍起来,特别是对着自己深爱的人,忍耐起来会多么辛苦。越辛苦,表示越珍重,越深爱。
沐慈心疼了,不想继续撩他。
沐慈贴上沐若松的唇,亲吻一下,道:“抱歉,我太唐突了。”然后转过身去,背对沐若松。
沐若松以为是自己拒绝,让沐慈不高兴,他有点慌:“那个……我不是……”却真的不好意思啊,难道说“我不是不喜欢,很喜欢你继续……”说不出口啊,况且他又不敢对沐慈那什么……
只好抱着人,脸红耳赤地,低声说一些软话。之前想要问,介怀的事,都忘得精光,只想让沐慈转过身来,别“生气”了。
沐慈没有转身也不回答,却伸手握住沐若松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面带微笑闭目养神。
沐若松才知道沐慈没生气,握紧沐慈的手,抱紧他,也就不说话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直到一阵嘈杂声,打断了帐内的静谧的温情。
……
朝阳无语地看着发疯的洛阳王,王梓光他们也探头探脑看热闹。
她的“谈话”不知道哪里触动了洛阳王的神经,洛阳王拼命想闯进沐慈的房间,安庆看洛阳王不要命的架势,根本没办法拦,只好用人墙堵。
在洛阳王快摸到门板的时候,沐若松从里头打开了房门,一脸端正严肃对洛阳王行晚辈礼。
洛阳王努力朝里看,室内昏暗,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问:“九弟睡下了吗?”
“若……殿下睡了。”
“我有话一定要问问九弟,你帮我转达,我要见他。”他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回京,不会和九弟争,他没这个资格。
“殿下说:您想说的殿下都知道了,他还是那个意思,请您先回京。”
“他知道我想说什么?他到底什么意思?我要当面和他说……”洛阳王无奈,扭头对朝阳请求,“朝阳,帮我,我一定要和九弟谈谈。你说的我不赞同,我欠九弟太多,什么都应该是他的,他不应该放弃。”
朝阳也这么想,询问的眼神看向沐若松。
沐若松摇头:“殿下不想见任何人,命我托王叔向皇祖父再带句话。”
“什么话?”
“‘我只做雁奴’,殿下请您务必原话转述,您不明白,皇祖父会明白的。”沐若松又神色古怪的加了一句,“把崔院使也带回去,陛下可能会询问他。”
其实,沐慈的原话是:把那个敢给我开苦药的老头送走,别在我面前碍眼。
洛阳王留恋地看房内最后一眼,话说到这份上,他知道守着也没用,不再耽搁,连夜赶回了天京。
他可以先回去看看,至少不能落在敌视九弟的兄弟手里。
……
当洛阳王赶到天京时,就听说天授帝醒了。
临安大长公主二话没说,抬脚就走,带走了被贬为庶人的郑皇后,如今剃发为尼,法号了因。
常山王去看了眼天授帝,被叮嘱了几句话,也跟着退出了皇宫,顺手把老将军们都带走了,护送回了骊山别院。
之后常山王被杨老将军又抓去下了一回棋,好容易才脱身……就不提了。
蹦跶的临江王直接吓得晕过去了,被皇帝派了两百御林军送回王府,一护送那两百人就留在临江王的王邸,没再回宫。
御医轮番来诊治,都知道天授帝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建议安养,可是皇帝仍然坚持着,挣扎着,就是不肯休息。
“陛下,不能吃啊。”卫终苦劝,这药虽然提神,却是虎狼之药。
天授帝揉着额头,声音虚浮暗哑:“拿来,朕时间不够,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不能再昏昏沉沉下去。”弄错一件,或是忽略一点点,对九郎来说都是致命的。
九郎能依靠的只有他。
“陛下!”
“卫终!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陛下……”卫终听着天授帝连名带姓叫他,知道这是发怒,哆哆嗦嗦递上一包白色粉末。
天授帝就着水,服食下白色粉末,不过多久,他感觉身体发热,精神亢奋,体力增强,模糊的眼睛和昏沉的脑袋也清楚了。
天授帝说:“点龙涎香,多点一些。”
他因夜不安睡,喜欢宁神静气的檀香,现在却叫卫终点了有醒脑作用的的龙涎香。
很快,诱人的腥甜香气就充盈了整个殿室。天授帝被卫终扶着起身走了几步,慢慢靠自己也能走了,觉得心跳平复,不再有那种快跳出胸口的感觉,才回到龙案前坐下,又叫卫终给他用冷水扑了一把脸,就把文武的心腹大臣都召集过来,开始处理事务。
无视卫终忧心的神色。
卢太师年纪大被送回,天授帝留了王又伦,李康等宰执,并翰林学士承旨赵瑞,连发了无数任免命令。
其实王又伦早就拟好,只等天授帝醒了批复用印,所有表现好的官员都受到嘉奖,升官晋级,副职扶正,或加了许多荣誉头衔,内库流水似的赏赐了许多财物。
御史大夫李元江及家眷厚葬,加封了他的父母,提拔了他已经在做官的两个年长儿子,恩萌他的幼子,赏赐了宅邸勋田和财物。其他抵抗被杀的官员,也照此例各有封赏,不让英灵不能安息。
其他忠贞赴死的官员也都得到抚恤,天授帝没办法亲去悼念,叫了宗室王爷和自己的儿子代表自己,一一祭悼,极尽哀荣。
虽后悔让国家栋梁在阴谋中白白送命,可到底人死不能复生,天授帝只能多多补偿,也是为不让忠良寒心,鼓励大家继续忠君为国的意思。
有嘉奖的,必有倒霉的。掌管兵事的枢密使已经查实,与太子与寿王都有私,被打入天牢等待发落,兵部尚书虽然没有参与,却因督查不严受罚。
其他涉案的官员也按罪行轻重,做出相应处理,虽按照长乐王所言,只追究当事人责任,若家人没有参与便不株连,却也让天京城到处白幡飘飘,风声鹤唳。
不过也有好处,涉案官员一看,果然长乐王守信,天授帝也听话(?),家人没有被牵连。因不需要同伙帮忙照顾家人,自己横竖是个死,倒也痛快,不论审问什么都细细交代,包括自己干了些什么,有涉案同伙还没被抓的也都说了。
只怕自己不配合,惹恼了皇帝,长乐王说话都不管用,祸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