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雷闪电般避开，回身冷冷地盯着来人。
　　李茂想拍苏雷肩膀的手在半空中顿住，苏雷身形太快，只是一闪就到了旁边。
　　笑了笑，李茂收回手，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另外一条密道，跟我来。”
　　说完抱着女儿就朝另一个方向走。
　　苏雷迟疑了下，跟了上去。
　　两人身形都很快，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十分灵活，一分钟后，苏雷和李茂脱离了人群，李茂带着苏雷向一个僻静的地方走去，苏雷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没多久，苏雷眼前出现一条干涸的河道，李茂跳了下去，朝苏雷招了招手。
　　河道不深，只有三米多高，苏雷跳下去后，又跟着李茂走了一段距离，见李茂走走停停，接着在一块漆黑的岩石处停了下来。
　　河道里堆积了很多黑色的石头块，这块岩石与周围的其他石头没有什么分别，也不知道李茂是用什么办法找到的，苏雷只见他挪开岩石，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苏雷想：或许这就是鹰队口中的“河底密道”。
　　李茂一马当先钻了进去，女儿糯糯其次，苏雷最后。
　　这个密道之前有人走过的样子，苏雷在洞里发现了几滴人类新鲜的血液，他们进去没多久，身后又有了骚动，似乎是有其他人进来了。
　　三人不言不语，埋头赶路，有些地方狭窄，无法直立行走，只能爬着过去，走了十分钟，个个都灰头土脸。
　　不过李茂父女本身就是脏兮兮的，只有苏雷进来前浑身还是干干净净的。
　　李茂在前面打着一扇碎了玻璃的风灯，这盏风灯就放在洞口，另外还有许多盏，似乎就是为了今日之变。
　　又走了十分钟，苏雷听到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密道开始抖动起来，淅淅沥沥的土渣糊了苏雷一脸。
　　苏雷用袖子擦干净，还没等他开口，李茂脸色一变：“不好！军方启用了能子炸.弹！密道虽然经过土属性的异能者加固，但也撑不了多久！快！快跑起来！快！！”
　　苏雷马上跟着跑起来，小女孩儿糯糯跑的不慢，但依旧跟不上父亲的步伐，李茂回过头，一把抱起女儿，撒腿狂奔。
　　在逃命过程中，苏雷又听到了几声巨响，而密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就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下一秒可能就要分崩离析。
　　没跑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群人，站着不动，堵住了他们逃命的方向。
　　对方也打着风灯，苏雷定睛一看，发现是鹰队一行人。
　　双方个个都是灰头土脸，加上苏雷摘了假发，鹰队没有认出他来。
　　见他们三个跑过来，鹰队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之中，有一个土属性的异能者，正在拼命地施展能力，试图打开什么。
　　“完了，前面有一段塌了，路堵住了。”李茂喃喃道，脏污不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语气很绝望。
　　没过多久，身后又零零碎碎地来了一些人，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人骂娘，有人沉默，还有人主动上前去帮忙。
　　苏雷看的出来，密道里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基地里有权有势的人物，从他们稳健的步伐和并不破旧的衣物就能看出来，末世，普通人都落的跟乞丐一样，大部分连乞丐都不如。
　　苏雷也试图去帮忙，然而他的属性似乎是水，上去纯属添乱。
　　有人试图往回走，然而很快又退了回来，说是回去的路也塌了。
　　随着头顶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落下的土渣越来越多，众人眼中绝望的情绪越来越明显。
　　最后时刻，鹰队长叹一声：“我对不住大家……”
　　光头小弟立刻道：“老大！咱们兄弟自家人，有什么对不住对不住的！”
　　“对！老大你别说这话，听得我心里难受……”
　　“狗日的天火没把咱们砸死，能跟自家兄弟死在一起，哈哈不亏！”
　　“来生还做好兄弟！”
　　……
　　苏雷的身旁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主办方，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进来的，此时坐在苏雷身边，神经质地看着苏雷。
　　苏雷正在Call系统，压根没理会这人贩子。
　　“是你，我认识你。”主办方喃喃道：“当时你跟你的兄弟，手挽着手，齐齐倒在路上，我差点以为你们是死人……说实话，我真羡慕你们，感情真好。”
　　苏雷不吭声。
　　主办方自顾自地喃喃：“我也有一个兄弟，末日纪元前，我们是大学室友，经常一起玩游戏开黑、一起吃饭、一起逃课，后来我挂科了他没挂，他还请我吃了一顿大餐……”
　　“我还记得他妈妈做的牛肉酱非常好吃，牛肉粒又大又饱满，我最喜欢拌饭吃，他每个学期都会给我带。”
　　“……末日来了，我开始发烧，他跪下来求其他人别抛弃我……后来我还是被抛弃了，他留了下来，冒着生命危险出去给我找吃的。”
　　“后来我们都成了异能者，在一次丧尸围城中，我们被迫大撤离，车上只能再容纳一个人，他把我推了出去，因为他的妈妈还没有上来……”
　　“咔嚓——”
　　洞壁开始龟裂——
　　主办方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间漏出来，嘶哑异常：“兄弟……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还算不算兄弟了……”
　　“咔嚓咔嚓咔嚓——”
　　“轰隆隆——”
　　一切又归于寂静。


第66章 末日赞歌（五）
　　背上的土层有多重呢？苏雷不知道, 他只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狠狠地拍进了下面的土层里, 空气也被挤出去。
　　奇怪的是, 窒息的感觉并没有多明显，苏雷也只是感到很沉重, 并没有痛觉。
　　想到自己的身体跟普通人类不一样，苏雷略微松了口气，想爬起来, 却根本找不到着力的点。
　　系统道：“这样不行, 您是水属性的异能者, 引导水来救您出去。”
　　苏雷愣了一下：“我该怎么引？”
　　系统说了方法, 苏雷试了试，发现不行。
　　“要不然换你来控制我的身体, 救咱们出去？”苏雷提议道。
　　系统道：“这会浪费我的能量。我拒绝。”
　　苏雷噎了一下, 系统又说了一遍方法, 苏雷磕磕碰碰学了两天才学会。
　　两天后，一簇水花猛地破土而出, 托起一个人。
　　苏雷抖了抖背上堆积的土层，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站到一半，膝盖一软, 跪了下去。
　　苏雷也不再忙着起来，他察觉到周围并没有危险。
　　寂静……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奔跑逃窜的人群不见了，连丧尸也消失无踪。
　　唯有焦土和烈风。
　　苏雷休息了一会儿, 他并不需要进食，按照系统的说法，天地间游离的暗能量会通过皮肤缓慢地对他进行补给。当然，睡觉还是需要的，系统说睡觉时补给的速度会加快一些。
　　但是系统还说了，它造就的身体终究不是完美的，对天地暗能量吸收的速度有限制，之前和司羽大战时，吸收的能量已经达到了上限，最多再达到一次上限，苏雷的身体就会分崩离析。
　　这也是导致苏雷现在才是个三级异能者的原因——水装的太满太快，袋子会破掉。
　　恢复得差不多了，苏雷站起身，刚想判断一下自己的方位，系统突然道：“等一下，苏雷，我看到一具合适的肉身，很适合我恢复。”
　　苏雷奇道：“肉身？”
　　系统：“嗯，就在你脚下的土层里，把它挖出来。”
　　苏雷依言，狐疑地开始使用异能——他的异能是控制水，这个地方以前是个河道，土层下汇聚了大量的地下水，苏雷用这些地下水冲开土层，里面原本被埋没的尸体就哗啦啦地滚了出来。
　　日光下，这些尸体的样子，惨不忍睹。
　　系统指挥苏雷从中挑出一个小男孩儿的尸体，这个小男孩儿大约八九岁，浑身被稀泥冲得脏兮兮的，苏雷用水将他的身体、以及耳鼻喉里淤积的泥土冲洗了个干净，露出男孩儿原本的样貌。
　　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眉清目秀，长大后一定是个帅哥。
　　可惜死在了这里。
　　紧接着，系统指挥苏雷将尸体抱起来，将印有黑色符文的手腕放在尸体嘴边——
　　尸体突然在这瞬间睁开眼，狠狠咬住苏雷的手腕。
　　苏雷大惊之下，就想把尸体扔出去……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小小的尸体在日光下划成一道弧线，就在尸体即将与岩石发生亲密碰撞的时候，尸体突然动了！在空中翻了个身，缓去力度，稳稳地落地。
　　尸体扶着岩石，慢慢地站了起来。
　　漆黑的眼睛淡淡地看着苏雷，无悲无喜。
　　苏雷看了看“活过来”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发现上面始终如蛇一般缠绕着自己的黑色符文不见了——
　　那条符文，缠上了男孩儿尸体的脸，从脖子处延伸开去，在男孩儿脸上开出半朵花，隐去了一分幼童的天真无邪，平添了五分诡谲妖娆。
　　几秒钟后，花纹渐渐变淡，与皮肤融为一色。
　　“梧……桐？”苏雷警惕地问道。
　　小男孩儿点头，平常普通人点头都是会同时点好几下，但是小男孩儿只点了一下，沉沉的，像机器人一样。
　　苏雷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系统交流……
　　就在这时，苏雷余光发现，自己脚边的尸体，动了一下。
　　脑子还没有什么想法，身体就先一步猛地弹跳开来，随即苏雷发现：那具尸体，确实在动，只是动的弧度……很诡异。
　　怎么回事，这个人难道还没死？
　　“他的身下有东西。”系统微微垂下眼睑。
　　这具尸体是背面朝上的，身体弯成虾状，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
　　苏雷控制着水，将尸体一翻，才发现这具尸体居然是李茂。
　　李茂身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在微微颤动，闭着眼睛，脸上全是泥水，而她也张开嘴巴，下意识地舔着嘴唇周围的水。
　　是李茂的女儿糯糯。
　　苏雷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上前抱起小女孩儿，发现她已经奄奄一息。
　　苏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孩儿，又不是进化者，在千钧的土层里，没水没食地过了两天，居然现在还有一息尚存。
　　苏雷看着糯糯洗干净的脸：这原本是大自然最柔弱的生命，危机时刻，竟坚韧犹如磐石。
　　奇迹！
　　苏雷感叹不已之际，一边用干净的水喂食糯糯，一边看向系统，只见它正微微侧着头，眼睛半阖着，看上去竟然有些可爱。
　　“走。”系统睁开眼，看向苏雷：“有声音，丧尸大军过来了。”
　　苏雷自诩耳力过人，他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对于系统的话不敢不信，当下抱着糯糯，和系统一起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系统的速度非常快，苏雷原本速度也不慢，但是担心速度过快，会加速怀里柔弱的生命死亡，思路来回间，落下了系统很远的距离。
　　系统突然停了下来。
　　苏雷跟着停了下来。
　　系统看向苏雷，淡淡道：“扔了她。”
　　苏雷道：“我做不到。”
　　它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在糯糯身上停留过，闻言只是淡淡道：“你下不了手，那就交给我，我帮你扔。”
　　苏雷翻了个白眼：“你说你这个人……系统，还不了解我吗？我是不可能扔的，同为人族，我做不到。”
　　系统眼神微微一沉，右手向上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