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农家少年
李昕伊从怀里掏出那枚前年冬天买的玉佩,递给吴肃。
“这个,你收下。”
吴肃接过玉佩,道:“好。”
见吴肃没说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送玉佩,李昕伊轻轻地吁了口气,觉得一直压在心口的东西终于消失了。
他对着吴肃笑了下:“那你忙着,我先行一步了。”
说着转身欲走。
“心一。”
“嗯?”李昕伊回头,见吴肃还站在原地,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日骑着马来你们家的,是谁?”
“嗯?”李昕伊睁大了眼睛,随即想起了方均。
他看着吴肃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原来藏着好奇啊。
于是道:“是一位在处州认识的朋友,邀我去杭州游玩。”
“那你?”
“我肩膀伤着呢,一时半会儿的也去不了,不过我听说西湖确实美得紧呢。”
李昕伊想起杭州,不禁有点怀念起来,想着哪一日真的要去一趟才是。
“嗯。”吴肃点头,表示赞同。
李昕伊突然想起那个还没说完的故事。之前没想起来就算了,现在想起来了,怎么也不能自己独乐。
他觉得吴肃在这里,是再好不过的听众了。
不过门口常有人来来去去,不是聊天的好场合,李昕伊就走到一边的石榴树下。
吴肃于是跟了过去。
李昕伊问:“阿肃,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吴肃挑了挑眉,然后道:“什么故事?”
李昕伊觉得吴肃挑眉的动作十分有趣,不过此时他顾不上在意。就把之前跟李母说的故事又跟吴肃讲了一遍。
“原来两人皆是父母早亡的苦命人,这些年单是把自己养活就吃了不少苦。”
“两人既相知相惜,不久后便订婚了。订婚时,陆方毓取出自己最钟爱祖传的扇子,将扇坠解下来,送给了季湘君。”
“这不合理。”吴肃道,“既是金陵名士,又怎么娶得了秦淮名妓。”
李昕伊以为吴肃说的是“不合礼”,便道:“可见这所谓的名士,也不过虚名罢了。”
他接着说:“后头还有。他们既然约定了大喜的日子,季娘子就给自己赎了身,在秦淮河畔另租了一个小单间,每日绣些香囊和扇套,守着陆方毓送的扇坠子,只等陆方毓金榜题名之日,就是他们洞房花烛之时。”
吴肃见李昕伊毫无感觉地说着什么“洞房花烛”之类的话,自己倒是有些脸热。
他说:“陆方毓若真的金榜题名,多得是有人要给他说亲,哪里还轮得到这位无父无母的季娘子。”
李昕伊道:“正是如此。可怜这位季娘子,这些年的积蓄都花在赎身上面了。再说既是名妓,又正值青春年华,赎身哪里是容易的。不得已,季娘子还欠了金陵另一位公子的人情。”
说到这里,吴肃大约猜到后面的走向了,无非是“负心汉另娶富贵妻,痴心女却香消玉殒”的故事。
没想到,李昕伊却说:“阿肃,你猜最后两个人怎么样啦?”
吴肃:“古往今来,这种始乱终弃的故事多得很,倒也不算稀奇。”
李昕伊摆了摆左手,道:“才不是呢。他们后来在一个道士的点醒下,双双出家了。”
吴肃:“……”
李昕伊看到吴肃露出他预料中的石化了的表情,忍不住大笑:“想象不到吧!是不是很新奇!”
吴肃:“为新奇而新奇,无趣。”
李昕伊说:“那道士可是不一般,说出来的话是谶语。”
李昕伊嘿嘿地笑了下。
一个故事,仿佛瞬间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吴肃问:“心一,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李昕伊不答反问:“你呢,你怎么想?”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起关于感情的问题。
☆、山林野趣
五月的石榴花,正是开得鲜红的时候。
浓绿的枝叶衬得花像是要燃起来一般。
出于画师的职业习惯,李昕伊忍不住朝石榴花望去。
区别于画别的种类的花卉,比如玉兰花,画师要勾勒的是花与枝那亭亭玉立的姿态,尽量在画中赋予玉兰清雅高贵的品格。
但是画石榴花时,重在颜色的对比上。树叶越绿,花朵就要越红。
红得仿佛要烧起来,红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直教人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开得这么热烈的花。
有些画师比较清高,比如只肯画一些梅兰竹菊这样被文人们赋予高洁品性的植物。
满足那些想要用“不畏凌寒”这样的生活习性自比的文人的需求。
不管这些文人只是附庸风雅还是真的自觉不俗,但这给了李昕伊一个很大的创作空间。
他会根据花卉原本的特性,强化一下后,在画中竭力表现它们的“不俗”品性,用以迎合市场。
毕竟好看的植物可不止梅兰竹菊。
比如玉兰花的素雅、石榴花的热烈、山茶花的艳丽,在李昕伊的画笔下,所有的花似乎都是雅致的,高贵的。
说起来,这也是一种绘画的技巧。跟线条的勾勒、色彩的运用有很大的关系,再有就是场景的选用了。
李昕伊一旦进入创作模式,他是很忘我的。
至少吴肃喊了他好几声,李昕伊都没有听见。
直到吴肃上手捏了他的肩膀一下,李昕伊终于回过神来。
这些日子一直侧着睡,他的左肩酸麻的很,下意识地“呲”了一下。
“疼?”吴肃问。
“没有。”李昕伊说。
“那个道士的话你不要信,都是无稽之谈。”吴肃说。
“那——什么不是无稽之谈呢?”李昕伊反问。
吴肃只是本能地认为“分离聚合皆前定”不对,至于为什么不对——反正就是不对。
李昕伊也没真的想得到什么答案,于是说:“那我不信就是了。”
李昕伊走后,吴肃走进家门,只见吴老太太笑吟吟地看着他,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吴肃上前一步,向自己的祖母行礼。
吴老太太问:“是李家那个孩子吧?你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呢?”
吴肃:“他肩膀还伤着,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
吴老太太于是说:“我看你俩刚才在树下就嘀咕了好久。”
吴肃道:“孙儿在劝他不要乱跑,安分地在家中静养。”
吴老太太:“……”
见孙子不想说,她也不勉强,于是提点道:“你们也许都听得不耐烦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永远别对自己说谎。说谎的人是可悲的,他们对自己不诚实,那么自然也不会相信别人说的话,永远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吴肃迟疑了片刻,对祖母说道:“有个道士说:分离聚合皆前定。肃儿困惑,还请祖母解惑。”
吴老太太道:“这可不是道士说的,是僧人说的罢?”
吴肃道:“肃儿不清楚这神道之事,只是觉得这话怪异。”
吴老太太说:“前世今生,我们凡间人哪里能看得透、说得破呢?只是这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你且记住本心,莫要怯懦不作为就是了。”
吴肃说:“孙儿谢祖母教诲。”
吴老太太爱怜地抚了抚吴肃的肩膀。
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吴肃需要收拾行囊前往杭州府赴试。
同行的还有景宁的其他生员们。
只要中了举,那么权力的大门就将在你面前打开。
只要中了举,不管你曾经有多落魄,从今往后都能挺着腰杆走在马路中央。
底气十分足了!
李昕伊也想跟着去,毕竟处州离杭州挺远的,与其一个人驾着车赶路,不如和吴肃同行。
何况,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认识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和他去旅行。”
李昕伊和吴肃算是从小认识,在那段只能放牛的时间里,都是吴肃陪着他。
吴肃话不算多,可是很愿意和他说。
有些关于经史子集的东西,即使他不懂,吴肃也不嫌弃,仿佛只要他认真地听着,一边微笑一边点头,吴肃就能得到很大的满足。
他很感激自己在吴肃这里略微“特别”的待遇。
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
掰弯一个直男,尤其是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古代社会,对李昕伊来说是很罪恶的。
一直以来,李昕伊已经尽力避免和吴肃见面,控制自己对吴肃的感情,减少和吴肃接触的机会。
是吴肃,找他要画,给他送药,还背着受伤的他下山。
李昕伊想,他愿意维持这样一种社会主义兄弟情。
喜欢却只能忍着的痛苦他愿意独自承受。
就这两年,等吴肃一成亲,他立刻带着李母离开梧桐村。
或者干脆和吴肃绝交,再不和他往来。
哪个时空没有几个爱好龙阳的,他总是能找到爱人的。
毕竟人生这么长,谁还没个黄昏恋了。
李昕伊打定了主意,就去找李母了。
彼时,李母正在厨房给猫做鱼吃。
这鱼是李昕伊去溪滩边,用竹篓子篓上来的。这种竹篓是专门用来捕鱼的,直径细,但是长度长。
只要在上游处,找一个水流比较急的地方,将竹篓的口逆着水流的方向,固定好,再用绳子拴在一边的树枝上,防止竹篓被水冲走。
溪水和小鱼苗们会穿过竹篓里的缝隙,但是大一点的鱼就会被卡住,留了下来。
只要傍晚时分将鱼篓固定在水中,第二天一早就能收获很多的小鱼。
至于大鱼,那是比较难捕获的。而且一般大鱼都会生活在比较深的河水里,溪水的下游可能会有,然后就是池塘里养的。
李昕伊去捞鱼,纯粹是被吴参带的。
吴参最近不知怎么的,一改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碌,反而整日闲在家里。
和李昕伊吊着胳膊在家里养着不一样,吴参的闲,是上山下河,摘枇杷,钓螃蟹的惬意与自在。
李昕伊非常羡慕,在夹板被取下来后,就强烈请求吴参在“畅游山林”时也带他一个。
吴参是一个仗义人,也不嫌李昕伊这条什么都不做,关键时刻还要拖后腿的尾巴。
甚至在他给人摘果子,收山货的时候,也会分点报酬给李昕伊。
李昕伊也不矫情,他知道吴参给他就是想给,不管李昕伊收不收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他肯定要收。
有来有往,友谊才能长存嘛。
李昕伊觉得吴参这人心胸很广,行为作风也很大气。以他有限的人生阅历来看,吴参绝非一般人。
只是他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何会甘于待在一个买办的手下,替他跑腿干活。
不过,他不是一个会挖别人心里的东西的人,因此也只是疑惑了一瞬,很快就被吴参的操作吸引了注意。
“这样能行吗?”李昕伊有些怀疑。
“过一会儿我们再来看吧。”吴参道,也没有被置疑的不悦。
一个时辰后,他们回来了。
陶罐子简直被烧成了碳色,周围全是干草灰。
吴参捡了根树枝拨了拨灰,随后包了片叶子揭开陶罐盖子。
瞬间,肉香混合着蘑菇的鲜香,扑鼻而来。
“这香味,我给满分。”李昕伊夸道。
吴参嘴角弯了一下,把整个陶罐子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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