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所出的地方正是九幽殿，那些建筑褪去之后，只剩下着光秃秃的光阵。这个阵法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黔奕最清楚不过。
　　天地阵。
　　“这就是天地阵。”琉淸说道，“但很奇怪，我原本以为它是被封锁在地下的，我最开始看到的时候也不在这里。”
　　黔奕也想不通，记忆里琉淸所在的地方也不是这里。
　　正当黔奕疑惑的同时，他一眼看到了琉淸手中的千羽箜篌铃。
　　“清儿，千羽箜篌铃是开启天地阵唯一的钥匙？”
　　琉淸一愣，也看向了千羽箜篌铃。
　　天地阵灭三魂七魄更夺三魂外两魂。
　　关键……
　　琉淸被天地阵毁了五魂七魄之后，千羽箜篌铃去了哪里？
　　“这个是钥匙……”
　　如果是钥匙，那是不是，毁了就好了？
　　“冲啊——”
　　忽然一大波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玥冰也跟在其中。
　　“糟糕。”琉淸并没有想那么多。
　　羽落剑握在手中，琉淸先一步冲向了人群。黔奕来不及思考更多，随着琉淸一同冲了上去。
　　“琉淸，我本来想要留你一条命的。”玥冰大声喊道。
　　玥冰站在人群的至高点，手中握着撼天斧。
　　撼天斧，据说是界神遗留下来的神器。
　　既然千羽箜篌铃是钥匙，那么撼天斧呢？又是什么？
　　琉淸刚想上前，却被黔奕抢先了一步。
　　“我先过去！”黔奕展开九翼，冲到了玥冰面前。
　　“呵呵——”玥冰看着面前的黔奕，忽然又笑了起来，“黔奕，从知道你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你会是我成神的绊脚石。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准备？”黔奕皱眉。
　　“你以为神就不会死么？”玥冰阴冷地笑着。
　　“你可以开启天地阵么？”黔奕问道。
　　“天地阵？”玥冰嘲讽道，“撼天斧所能开启的，可不是天地阵。”
　　黔奕的面色更黑。
　　“你知道界神的挚爱是怎么死的么？”
　　黔奕明显不知道。
　　界神对于这个世界只是传说，如果不是轩灵族的存在，或许大家都快把界神给遗忘了。黔奕挣扎着活了一千年，也从来没有期盼过有一天会有神来帮助他。
　　但是亲眼见过，所以比任何人都相信有神的存在。
　　可惜就算是相信，黔奕还是不知道界神的那些过往。
　　“骨剥术。”玥冰阴冷地笑着。
　　骨剥术？
　　黔奕根本没有听说过。
　　“你肯定不知道吧？”玥冰讥讽道，“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会见识到了。”
　　说着，玥冰举起了撼天斧。
　　“他在干什么？”地下的鲲龙望着上方的玥冰，忍不住问道。
　　只是一瞬间，撼天斧的周围被血气所包围，集合而来的富敬堂所有的人瞬间化作了白骨。
　　这是……
　　琉淸来不及想，他的手上还有着链接着黔奕的灵锁。来不及考虑，琉淸拉扯灵锁，将前方的黔奕拉扯了回来。
　　“清儿？”就算是黔奕这样境界的人，也不由得有些恍惚。
　　“骨剥术也是古代留下的大阵，与天地阵一同被尘封在了这里。”琉淸的脸上带着一丝平静，“听说，很久很久之前，是界神亲手启动了骨剥术，毁掉了他挚爱的所有。”
　　黔奕一愣。
　　“天地阵是祖先留下的遗物，为的是对抗骨剥术。”
　　琉淸平静的语气让黔奕感到害怕。
　　“‘以五魂七魄献于世界，与青山绿水共度春秋’。”琉淸忽然念出了一句话。
　　“你想要做什么？”

　　第三十九章 忍辱负重（十）

　　琉淸刚想往前走一步，就被黔奕拉扯了回来。
　　“阿奕……”琉淸抿着唇说道，“没有办法。”
　　“不可能没有办法！”黔奕说道，“你想要干什么？”
　　“我要启动天地阵。”
　　“不！”黔奕吼道，“不准！”
　　“阿奕……”琉淸有些无奈。
　　黔奕有些恍惚，两人之间的灵锁忽然就断了开来。琉淸身后舒展开来的六翼，黔奕很久很久之前也这么清楚地看见过。
　　“你知道，为什么千羽箜篌铃是神器么？”琉淸忽然笑了笑。
　　黔奕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千羽箜篌铃上的铃铛微微作响，让他忽然感到一阵平静。
　　“阿奕……”琉淸抬头，看着黔奕微微一笑，“以后……你就忘了我吧。”
　　说完后，琉淸没有再回头。
　　——以后……你就忘了我吧。
　　忘？
　　千羽箜篌铃响彻天际，脚下的天地阵光芒浮现。头上的血光，身下闪烁的白光。黔奕恍惚间像是来到了一千多年前。
　　黔奕握紧了拳……
　　怎么可能，再给你这样的机会？
　　异变突生，天地阵和骨剥术较劲的同时，九只羽灵突出重围。
　　正在靠着千羽箜篌铃启动天地阵的琉淸一愣，九只羽灵中的两只冲向了琉淸，其破坏力之大，足足让琉淸退了好远。而这两只羽灵只是做了这一步，随后跟着剩余的七只，一同冲向了玥冰。
　　黔枫剑的姿态不再是普通的剑，剑柄上被黑色的幽光缠绕，随着九只羽灵一同出现在玥冰面前。
　　玥冰被逼得节节败退，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剥骨取血魂。
　　周围一时间厄兽四起，仿佛末日之景。
　　琉淸来不及他想，站在原地，千羽箜篌铃作曲，催生天地阵。
　　九只羽灵与黔枫剑合为一体，俯冲向下。
　　轰——
　　一阵冲击，琉淸只觉得胸口的一脉被震碎，随后就见到黔奕出现在他面前。
　　“清儿，是你逼我的。”黔奕咬着牙说道。
　　一只血红的羽灵出现在琉淸的面前，黔奕的手微微做了一个动作，羽灵穿透了琉淸的身体。
　　“古羽灵。”黔奕笑着跟琉淸解释道，“可起死回生。”
　　当年找到这只古羽灵的时候，黔奕差一点就可以救回琉淸了。
　　只是没有过去的一魂，没有姓名、没有灵脉追寻。
　　“是你给我机会的。”黔奕笑着，“以十翼羽灵为契，生死同舟。”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琉淸感到体内所有的灵脉都在恢复，包括之前被大堂主硬生生拔出的那些灵脉。
　　“这……”琉淸觉得脑子有些发晕，随后便晕了过去。
　　黔奕将琉淸抱在怀里，身后的天地阵连同骨剥术一同与九只羽灵一同毁灭。
　　牺牲了九只羽灵，幸好……还是保住了这一个人。
　　在光闪耀的过程中，黔奕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男人。
　　“你是……界神？”黔奕对着面前的男人问道。
　　男人回头，看向了他，随后点了点头。
　　“你的爱人？”黔奕对着男人问道。
　　男人的眼神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方向，是天地阵中心的方向。
　　——以五魂七魄献于世界，与青山绿水共度春秋。
　　男人的声音在黔奕的脑海中回荡开来。
　　“他为什么会死？”
　　“为了我。”男人的声音就这样出现在黔奕面前，“你达到了十翼的境界，已经可以与我相见了。”
　　黔奕带着沉睡中的琉淸，走到了男人身边。
　　周围一切都处于静止，在这个静止的时间里，能够有所动作的，只有他们两人。
　　“是你……亲手杀了他？”黔奕疑惑着问道。
　　男人沉默了许久，最终也不得不承认，“是。”
　　“为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最后说道：“不是所有的悔恨，都有机会重来。”
　　“他不是神么？”
　　“是，也不是。”男人说道，“你可知道，被你们认作是界神的我，在遥远的源界，也不过是渺小的一个人。”
　　“源界？”
　　“嗯。”男人继续道，“你所能接触到的世界，只是渺小的一角。”
　　“那你们的世界里，有神么？”
　　“有。”男人肯定地答道。
　　“那他不会帮你么？”
　　“因为，我惹怒了她。”男人沧桑地笑了笑，“所以，我亲手杀死了我最爱的人。”
　　黔奕一愣，随后问道：“你不恨他？”
　　“与她无关。”男人叹了口气，“天地阵和骨剥术都已被破坏，要再次修复也要几万年之后。”
　　黔奕稍微安心。
　　“这是，他的未来。”男人伸手，从天地阵中取出了一魂。
　　黔奕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男人手中的一魂。男人伸手，将那一魂交到了黔奕手中。
　　过去、未来。
　　“那他的三魂七魄呢？”
　　“已经回归本体了。”男人答道。
　　黔奕彻底地放下了心，随后他又忍不住问道：“你之前说过的东西。”
　　男人未答。
　　“你让我去寻找的东西，找到了？”
　　男人点了点头。
　　“现在我可以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了么？”
　　男人一顿，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是离渊。”
　　黔奕一惊。
　　离渊！
　　离渊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听过。但刻在历史上的离渊不是界神，在历史上上古时期有一个极其凶狠的恶人，他得到了天地的力量，为了将世界覆灭。
　　如果不是这个恶人，现在他们的世界或许还与太渊一体，也不会有那么多厄兽。
　　“你是离渊？”黔奕惊讶着问道，“那界神？”
　　“是我，也不是我。”离渊苦笑着说道，“看那里。”
　　黔奕顺着离渊的方向望了过去，天地阵最底下，有一点点光在闪耀。
　　“我只剩下这一点点东西了。”离渊笑着，却比哭还难看，“我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碧丹的残魂。”
　　碧丹？
　　黔奕更为惊讶了。
　　碧丹……不是……
　　“他是富敬堂的祖先，同样……也是轩灵族的祖先。”离渊缓缓道，“也是，我的爱人。”
　　“他还能回来么？”
　　离渊摇了摇头，“你觉得，天地阵为什么会毁五魂七魄？”
　　黔奕闭口不答，他已经明白了。
　　“他就在这个世界。”离渊笑了笑，“所以，我要守护他，我要守护这个世界。”
　　“你……这样守了多久了？”
　　离渊一愣，想了好久才缓缓答道：“记不清了。”
　　黔奕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他等了琉淸一千年，每回梦里想起，都痛彻心扉。可面前的这位界神，却经历了比他更长的漫长的等待的时间。
　　“好了，你该回去了。”离渊说道，“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黔奕一愣。
　　“你们的未来，与我无关了。”
　　只是一个恍然，时间又继续流动。九幽殿的所有都摧毁殆尽，再也没有所谓的富敬堂。黔奕看着怀里的琉淸，这个人还在。
　　“你们还好么？”鲲龙从一堆废墟中爬了起来，带着二堂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