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男》完结
过程中间歇夹杂着惨烈的哀嚎。
屋里给货架擦灰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下,然后节奏一致地转身迈步跑了。
只剩下那个没开过口而此时想跑还不能跑的小厮目瞪口呆。
——他只见过自家少爷欺男霸女嚣张跋扈,而且总要先来几分言语交锋然后再言语不和两边撸袖子开战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像这般二话不说连个眼神交锋都没有、拖进去就一顿胖揍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涨姿势了。
那个小厮这边还没等着想完,后院门就开了,一众麻衣短褐打扮的人就拖死狗一般地把地上两个人给拖出来了。
留在店铺里的小厮更是傻了……入目便是两张猪头脸,都是发髻散乱,都是衣服破破烂烂,都是尘土满身沾,哎哟喂……这哪个是哪个啊?
那一众人中有一人冷着脸迈步出来,一手一个将地上的两个拖过来,扔在傻了眼的小厮面前:“带上,滚。”
那人面相生得极是普通,若是丢进人群里,这小厮都未必能再将人找出来,只是此刻那人往前迈了只那么一步,便是如利器开刃,锋芒便可断发,视之心生寒。
小厮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他在府中当职多年,多少也涨了些眼界——眼前这个人,绝非平民,多半为军中将士,而且不是空有硬骨一身的毛头兵,……这是手里见过血的人才能露出来的锋芒。
思及此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那始终置身事外一般随意站着的青年,此时那人脸上表情不知为何正委屈着,一双漂亮的眼眸深沉且湛黑,像是泛着水色,只专注地对着坐在椅子上扭开脸的白衣公子。
小厮直至此刻才恍然想起……从进了这屋子开始,那人的视线便不曾从椅子上的人的身上移开。就好像他家少爷在那人眼里,不过是条狂吠的疯犬——……兴许还比不上一条疯犬。
“还不走?”
小厮还在失神,他面前的人却有些不耐,目光愈发凶戾地看着他。
小厮哆嗦了下……侍从已是如此,这人的背景该是有多大……他们这跋扈少爷,今日可算是踢到了铁板了。
在那人的注视下岂敢久留……小厮慌慌忙忙地奔着地上呻吟着的两个人过去,试探性地对着其中一个开口:“……少爷?”
“……本少、……本少爷在、在……在这儿呢……你、你个……蠢货…………”
声音却是从另外一个那边传过来,话还没说完,开口的那边又叫唤起来。
小厮抹了抹汗,赶忙转过去将自家少爷架起来,然后拖拽上另一个,踉踉跄跄地奔着门外去了。
到了门口小厮停顿了下……依他家少爷一贯的风格,这会儿他貌似该放点儿狠话,只是——
没等他想完,就听身后有人哼了一声——
“还要我们送你主仆三人回去?”
小厮二话不说拖着两人跑了。
☆、第39章 求要脸【第二更
拭走了泥尘,一身气度英武的男子霍然转身,与身前众人一齐冲着站在那儿以及坐在那儿的两人作礼——
“拜见殿下,拜见小侯爷。”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就没移开过视线的神子殿下像是终于解开了对旁人的屏蔽,唇角含笑转将过来。
“李卫尉有礼了。今日之事,受本王劳烦,还要多谢李卫尉了。”
那英武男子独自揖礼:“殿下抬举李广了。”
本闲适在侧的陈小娇闻言倏然抬眸,目光直指那男子:“飞将军李广?”
此言一出室内一阵阒然,只有陈小娇身侧的刘彻微微狭起眼眸,却也是须臾便将情绪淡去,嘴角依旧噙着笑意,视线转向椅上的人:“……哥哥又给旁人起些诨号,再这样,阿彻可是要嫉妒了。”
于是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只不过这一次众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上些尴尬的情绪。
这一路行来,神子殿下和陈小侯爷在各种大庭广众下的亲……昵,他们这几个护卫才是受到最大惊吓的好嘛?暗地里的还可以装作不知道蒙过去,毕竟他们还是没有直接露脸,可这位祖宗怎么就非得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这会儿陈小娇也反应过来……这李广本就不该出现在此,倒应是在哪里做他的州郡太守……多半又是被自己蝴蝶效应了;而此时李广还没来得及受伤被俘逃回,自然也就还未得“飞将军”的称呼。
他的眼底划过几丝异色,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又抬头,没去看望着他的刘彻,仍是望着李广:“我素闻李卫尉英武善战,今日想要与您讨教一二,不知李卫尉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都有些异样。
要说这一路行来,陈小娇对刘彻的态度那都是落在他们眼里的,更何况旁人;别说是那番尊敬的低姿态,便是与无干的人说这么长一段话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刘彻难得地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那眼神里微微流露出些深意。
李广怔了怔,显然并不知道这位算得上第一次见面的小侯爷意欲何为,片刻后他便点头:“小侯爷抬举了,愿听小侯爷指教。”
陈小娇也没继续谦虚,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刘彻却能看出这人眼里显露出的兴趣与专注来——
“我尝听人说,兵家之事,用军之道,齐人孙武可执牛耳,不知李卫尉可以为然?”
李广点头:“然。”
陈小娇同样满意地点头,将手边半凉下来的茶送到嘴边,润了一口,便开口继续:“我听闻齐人孙武第一次见吴王阖闾时,尝以宫中夫人试兵法。他向妇人们交代过纪律——向前,便去看心口的方向;向左,便看左手方向;向右,边看右手方向;向后,便看背所对的方向;三令五申后便击鼓命令向右,妇人们不从反笑;于是孙武言,‘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又鼓之左;妇人们又笑;于是孙武言,‘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便将两队队长斩了。”
不知道多少年没连着讲这么长一段话,说完之后陈小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望着他的那一众人:“李卫尉仍以为然?”
这次李广停了一会儿,才抬头望了陈小娇一眼:“然。”
陈小娇笑了。
不是明显的笑意,但那微微的弧度刘彻在旁边看得真切。
“士卒未亲而罚之,不服故难用;士卒已亲,罪而不罚,则不可用——李卫尉以为然?”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