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年近三十，后位依旧空悬。早几年，满朝文武没少为这事向圣上谏言，可无论他们怎么说，圣上都只是听听罢了。原本立后一事，太后劝圣上最管用，可林太后自从几年前去了云州别宫，这几年来几乎是音信全无，众臣想找他都找不到。如今他们也看出来了，圣上走哪都带着小王爷，还让丞相亲自教导小王爷，看来储君一事，圣上心中早有了盘算。只是这小王爷是个常人还好，若他将来定成了哥儿，总不能让一个哥儿去当皇太弟吧。好在等小王爷定簋时，圣上只有四十不到，万一小王爷真是个哥儿，圣上再立后纳妃，努力努力还是能生下皇嗣的。
　　李湛向来话不多，只是简单地勉励了新晋三甲几句，更多的场面话都是虞策说的。说完之后，琼林宴便开始了。宫女端上来精致的菜肴，文官们开始吟诗作对，大展才华。
　　晏佑暲和李泫疯狂暗示对方，确认过眼神后，偷偷摸摸地相继离席。虞笙想叫住小儿子，晏未岚道：“有太监跟着他们，不会有事的。”
　　虞笙犹豫道：“不会太没规矩吗？”
　　晏未岚笑笑，“规矩是什么，可以吃吗？”
　　虞笙也笑了，“堂堂国公爷竟然被儿子带坏了。”
　　晏佑晗坐在晏未岚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可怜。
　　虞笙正在发愁该怎么安慰大儿子，就听见虞策道：“浔儿，到伯父这里来，伯父看看你近来书念得如何。”
　　晏未岚轻轻拍了拍晏佑晗的肩膀，“去吧。”
　　两个儿子都安顿好了，虞笙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美食。宫廷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分量太少了，根本不够吃。虞笙吃完自己的那份，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瞟了一眼晏未岚面前的碗碟，道：“这个汤的味道很不错，你多喝点。”
　　晏未岚弯唇一笑，将菜碟推至虞笙跟前。虞笙笑道：“谢谢夫君。”
　　晏未岚突然想逗逗自家夫人，道：“你最近食欲不错，会不会……又怀了？”
　　虞笙一口汤差点喷出来，“不、不能的吧！”
　　晏未岚道：“回头让大夫帮你瞧瞧。”
　　虞笙一脸懵逼，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捏了捏自己的脸，“我最近好像是胖了些……可是我怀浔浔和阳阳的时候，分明是半点胃口都没。等等，晏未岚，你是不是瞎说的？”
　　晏未岚勾了勾嘴角，“你猜。”
　　虞笙开始回忆起这两个月自己和晏未岚的……每次事后，他都有喝药，应该不会突然怀了个三胎吧！
　　这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在掌事公公耳边耳语了几句，掌事公公脸色一沉，忙对李湛道：“皇上，晏二少爷他……”
　　虞笙和晏未岚同时站了起来。虞笙急道：“阳儿他怎么了？”
　　掌事公公道：“小王爷和晏二少爷在湖边玩耍，晏二少爷不慎掉进了湖里……”
　　虞笙只觉得脑子翁地一下，“你们救起他没？！”
　　晏佑晗被吓懵了，拉着晏未岚道：“父亲，弟弟他……”
　　掌事公公又道：“国公夫人莫急，晏二少爷已被救起，目前尚无大碍。”
　　晏未岚还算镇定，“带我们去看看。”
　　虞策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李湛亦站起身，“走。”
　　虞笙和晏未岚已经顾不上礼仪，冲到了最前头。湖边乌压压地围了一群人，见他们来人，主动给他们让开了路。
　　虞笙喊道：“阳儿！”
　　晏佑暲身上裹着一件披风，头发还在滴水，他脸色有些惨白，但精神头还不错，见到两位父亲，还兴奋地招了招手，“父亲，爹爹！”
　　一旁的李泫也道：“皇兄，丞相哥哥！”
　　“阳儿！”虞笙跪在地上，抓着晏佑暲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他真的没事，才长舒一口气。“阳儿，你这是要死爹爹以后一个人吃肉么。”
　　晏佑晗红着眼道：“弟弟，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晏未岚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晏佑暲不太明白父亲们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就是不小心掉进湖里了嘛，我会游水，所以游啊游就游上了岸。”
　　李泫毫不犹豫地拆穿了好兄弟的谎言，“骗人，明明是小宋将军救的你！”
　　虞笙和晏未岚对视一眼，“宋汎？”
　　“我在这呢。”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英气十足的青年站在人群中，他身上都湿透了，官服贴在身上，隐约可见劲瘦的腰身。在场的常人男子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所谓非礼勿视，宋汎虽是位将军，到底是个哥儿，还是个没嫁人的哥儿。
　　虞策道：“人没事就好。小宋将军，我替小侄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晏佑暲嘀咕道：“不用他救我也能游上来的。”
　　晏未岚冷声道：“住嘴。”
　　“宋汎！”虞笙给了宋汎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好有你，不然我的阳儿……”
　　宋汎大方地反手抱住虞笙，开玩笑道：“国公爷，国公夫人，我看你家的小公子实在是皮得很啊，不如送他到军中，拜我为师，我替你们管教管教？”
　　不等父亲们表态，晏佑暲就气鼓鼓道：“我才不要拜你为师呢！”
　　晏未岚道：“阳儿，不得无礼。”
　　李湛道：“传太医给小宋将军和阳儿看看。”
　　虞策点了点头，对虞笙道：“你们今日就暂且在宫里住下吧。”
　　李泫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和晏佑暲一起睡了？”
　　“不行。”虞策道，“小王爷回自己宫里睡。”
　　李泫求助般地看向李湛，“皇兄，我想……”
　　李湛想也不想道：“听丞相的。”


第109章
　　以前政事繁忙时，晏未岚也曾在宫内留宿过；至于晏佑晗和晏佑暲偶尔也会被虞策和李泫留在宫里过夜, 只有虞笙是第一次留宿宫中。琼林苑长期备着几处是给臣子过夜用的偏殿, 晏家一家四口就留宿于此。
　　太医给宋汎和晏佑暲诊了脉, 确认他们并无大碍，然而虞笙还是心有余悸，崽崽们的乳娘没跟进宫里，他便主动揽过哄儿子睡觉的活, 让晏未岚先去睡了。
　　虞笙看着两个孩子洗完漱, 又给他们换上里衣，再把两只塞进被子里，“好了, 你们睡吧。”
　　晏佑晗用和晏未岚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虞笙，“好的，爹爹。”
　　晏佑暲就没那么好打发了，撒娇道：“爹爹, 以前嬷嬷都会给我们讲故事的。”
　　虞笙故意冷着一张脸，“你今天做错了事, 还想听故事？爹爹就算要讲, 也只讲给你哥哥一人听。”
　　“啊？”晏佑暲做出了虞笙惊讶时生吞鸡蛋的表情，“爹爹，我哪里做错了事啊？”
　　“你跑去湖边玩，自己不小心掉进去，你是没事了，但那些跟着你的太监可要遭殃了, 几十板子少不了。还有，小宋将军明明救了你，你不向人家道谢就算了，人家说要做你师父，这是件好事啊，你为何一脸的不高兴？”虞笙弹了弹晏佑暲的脑袋瓜，“来，同爹爹说一说，你是怎么想的？”
　　想到一堆人要因为自己受罚，晏佑暲心里却是有些不开心。他垂着眼睛，道：“小宋将军是个哥儿！哥儿怎么能做我师父呢？”
　　虞笙被气笑了，“我也是哥儿，还是你爹呢。”
　　晏佑暲不服气，噘着嘴道：“但是外祖母说，哥儿就应该安安静静，不应该在外面给别人瞧见，还打打杀杀的。”
　　虞笙一阵无语。李湛刚登基不久，就已颁布哥儿无须点红的律令，为的就是让哥儿和寻常男子不再作区分，也可大大方方地出门示人。然而，大部分哥儿并不买账，还是会点红以昭示自己的身份。两年前，李湛想效仿杨后，让哥儿也可以参与科考，无奈群臣一片反对之声，闹得比劝圣上立后时还凶，不仅是文武百官，普通老百姓也不支持此事，京中几家有名的书院还联合起来，上书丞相，力谏圣上回心转意。当时，姜画梅也很不理解皇上为何要这么做，她说：“哥儿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啊，跑去男人堆里做什么。”
　　虞策亦觉得李湛此行操之过急，两人商议后，做出了让步，只说哥儿中有奇才者，可入朝堂。而宋汎，便是这奇才之一。
　　虞笙对两个儿子道：“小宋将军接连为大渊击退北凉敌寇数次，常年驻守北境荒凉之地，去年还亲手斩下了北凉太子的头颅——阳儿，你居然觉得他不配做你的师父吗？”
　　晏佑暲鼓着腮帮子不说话，晏佑晗攥着被子，一脸崇拜道：“爹爹，小宋将军好厉害啊。”
　　“是啊。”虞笙摸了摸晏佑晗的头发，“很多常人男子都打不过他呢。”
　　晏佑晗问：“父亲能打过小宋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