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浇灭了他的火暴
维吉尔受宠若惊。他激动地两眼光亮,这是一种超于金钱之上的自豪。
“噢!这真是我莫大的荣幸……”他用衣袖狠狠地擦干净脸,直到搓得两腮通红才小心翼翼地跪下,用胖鼓鼓的腮帮碰一下尼禄的皮靴。
罗德看见他这样自认低贱的样子,叹口气说:“维吉尔,你现在可以重新上路了,大贞女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
维吉尔规矩地起身,坐回车板上,冲罗德挑了挑形状圆润的眉毛。
他勾起一丝谄媚的微笑,“如果皇室的大人们需要购买燃料,希望您可以考虑我。”
尼禄象屈尊似的点一下头。
……
再次启程回到家宅时,已经入夜。奴隶在廊柱旁点燃火盆,将悬挂在柱顶的的摇铃摘下来。
罗德泡在半人高的木桶里,热水蒸得他面色红润。他靠在桶壁上,被浸湿的黑发贴在肩胛和前胸。他闭着眼睛,后脑勺抵在木桶边上,睫毛沾满水汽,看起来发白。
铜制烛台堆起一撮冷却的蜡油,烛火形成光团,象一只只气泡一样悬浮在盈满热汽的屋里。
罗德稍稍侧过脸,将潮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即就有水珠顺着眼窝的线条流下来。
透过氤氲上升的热汽,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尼禄。
尼禄穿着银线刺绣的睡衣,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到锁骨下方,一条砖红色的丝带系在他平坦的腰间。他刚洗完澡就跑下楼找罗德,头发还在滴水,后背洇湿一大片。
罗德透过细如线的眼缝看他,慵懒地说:“你下楼了?”
尼禄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凝视浴桶中的罗德。来自一侧的烛光,照透他眼睛的晶体,一下子到达那宛如火山口的棕黄色虹膜。
“我来找你……”他开口道,“中午时,你答应过我的。”
罗德挑起一侧唇角,轻笑道:“没有临幸下人,还要主人专门跑下楼的先例。”
“这不是临幸。”尼禄认真地说,“是来找我的爱人约会。”
他的认真感染罗德也正色起来。
罗德游到靠近尼禄的那侧桶壁,一只手臂曲起搭在桶边上。他把下巴压上肘弯,水湿的黑发贴到一半脊背。
“你太着急了。”他说。
尼禄的眼睛很亮,“我不想让你等。”
罗德先是将自己整个人淹没在热水里,再倏忽站直身体,洁白的双腿一跨,就站到羊毛地毯上。
他抬起手,将贴在前胸的发梢撩到背后,充分展露自己的胸膛。他一丝不苟,就这么自信地站着,丝毫没有羞涩的意思。
什么都不穿,身体没有遮挡,无形中有一种故意暴露弱点的意味。就象一匹凶猛的狼,为了表示友好,自愿翻背、露出柔软的肚皮。
“看着我,尼禄。”罗德发号施令一样说道。
尼禄朦朦胧胧地看见他白皙的、还挂着水珠的身体,脸瞬间涨红。他感觉很热,视野象熔化的蜡油一样晃动不停。
“象个男人一样睁大眼睛看着我,”罗德语气严厉,宛如一个老师在训教他的学生,“你不敢看我吗?”
“我……”尼禄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主动,罗德……”
罗德踩过麦穗图案的羊毛地毯,穿过蒸腾的水汽,好象一个虔诚到极致的教徒,要以自己的肉|体去献祭一样,把身体移到他面前。
“噢……”尼禄紧张地眨着眼,眼神四下游移着。罗德皮肤上的水珠折射出光点,象小刺一样落进他的眼底。
他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在哪里。罗德近在咫尺,他闻到由草木灰和羊油制成的肥皂味。神经仿佛密密麻麻分散在空气里,罗德一点点动静都能扯动到他。
“抬起手,放在我肩上。”罗德压低嗓音,象神话里的塞壬用声音诱惑船员一样。他揉搓尼禄的鬓发,指尖轻戳鼻梁上那一小片的浅褐色斑点。他凝神看那些雀斑很久,才贴上去,亲吻他的眼睑。
尼禄不由地抱紧他的肩膀。
罗德飞快将腰间的红丝带解开,缠绕住眼睛,“不要紧张。”
尼禄将手挪到他的左胸口,感到心脏在里面跳动。他竟然欣喜着亲吻罗德的心口,产生超脱性质的满足。
“你太美了……罗德。”尼禄喟叹道。
罗德蒙着眼睛,面颊黏着黑亮的湿发,唇色是比丝带更深暗的深红,好象某种幽深的入口,皮肤散发草木灰的冷艳的清木味。
“少矫情。”他迫切地说,“我要你立刻开始,就现在!”
罗德的口气极其坚硬。他难以驯服的野性,一种时时刻刻都在“挺身”的气质,具有苦难气息的坚强,和军人这种职业自带的宿命感和悲剧性,让尼禄一瞬间就有了官能上的渴求。
第57章 相恋后的日常
到了夜晚,维斯塔神庙里,圣女把拱窗的白纱放下,用雕刻着皇帝肖像的铜块压住飘荡的纱尾。
她们朝正烧着的黄铜盆里灌新的燃油,以保证圣火能燃烧到天明。
负责守夜的圣女戴着棉布手套,抱起黄铜盆,吃力地摆放在祭坛上。她系紧白面纱,亚麻色的头发编着两股辫子,洁白的圣袍触及她的裸足。
“唉……”她叹一口气。
她偷偷瞥一眼四周,将疲惫的身体靠在祭坛上,顺便活动几下酸痛的脚踝。为了守护圣火,她已经站立了半个白天。
一只手沉钝地拍上她的肩膀,手的指甲上涂着散沫花的橙红色浆液。这只手很瘦很白,薄薄一层皮肤勾勒出筋骨交织活动的情况,紫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圣女哆嗦一下,连忙站直身体,心虚地眨巴着眼睛,怯懦地说:“大……大贞女……”
茱莉娅冷冷地看她。她的腰间绑着紫腰带,白面纱系得很高,一双暗沉的眼睛漂浮在纱边之上,灰黄的眼袋被遮挡住半只。她的头发被编成六股辫子。
“神庙是最容易发生火灾的地方。”茱莉娅严厉地说,“你跟我过来。”说完,她就象一根摆尾的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转过身。
圣女咽口口水,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畏畏缩缩地跟在茱莉娅身后,随她走到窗前。
茱莉娅挪开铜块,撩起窗户上的白纱,望向漆黑的外面。她的视线就象要投奔黑暗一样坠出窗外。
“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你每天都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守护圣火。”她指了指窗外说。
夜色象庞贝的火山灰一样将罗马城裹住。罗马的建筑没有规则,富人住的别墅和贫民住的平房不分区,拥挤着搭建在一块。到了晚上人们会燃火照明,廊柱扎着火把,街道边有凝灰石柱顶起的火盆。
密密麻麻的火焰好象小刀,就这么扎在黑暗的脊背上。
“维斯塔庙是唯一一座建在城内的神庙。”茱莉娅话一出口就停顿住,清咳两声继续道,“……一旦神庙失火,整个城区都会遭殃。”
年轻的圣女额头冒出汗珠。
茱莉娅见她脸色惨白,用袖口拂去她的冷汗,摆出一种慈爱的口吻说:“记住,守夜时,要和白天一样清醒。”
“是……”圣女唯唯诺诺地说。
茱莉娅帮她理顺鬓边的碎发。圣女打量她缓和的脸色,鼓起勇气问道:“大贞女,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
“您刚才说……维斯塔庙是唯一一个建在城里的神庙。可是……”圣女小心翼翼地说,“之前我们做降服洪水的祭祀时,是在城里的另一座更大的神庙……”
茱莉娅立马变了脸色,其程度之夸张,就象五官被打散然后就地重组一样。她的声音有点虚弱:“那座神庙早已被废弃了,因为临近洪水才不得不重新启用,那只是临时用一次而已。”
她瞟了圣女一眼,挺直肩膀,双手交叉在小腹前,姿态端正地走远。她这副过于规范的仪态,使她整个人就象深嵌在一个套子里生活。
“今后它不会再被使用。”她接着补充道,“永远都不会……”
年轻的圣女疑惑地望她一眼,懂事地闭上了嘴。
这时,一个年老的圣女走过来。她的头发黑白交织,绑着五股辫子。
她放快脚步,眼色很深重,十分殷切地与茱莉娅对望着,睫毛还在颤动,好象恨不得只用眼睛就道尽世界上的所有事。
“燃料都安置好了吗?弗迪。”茱莉娅冷淡地说,“庙里的库存只够支撑两天了。”
“我让燃料商在维斯塔庙留下6000塔兰特的燃油,剩下的4000塔兰特会被分发到郊外的小神庙中。”老圣女说,“不过这不是我想说的重点……”
茱莉娅对她使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会,默契地走到神庙的角落里。
“说。”茱莉娅站在纱帐围成的阴影里,压低声音说。
“那位大人……提出要见您。”老圣女打量着周围,谨慎地开口道。
茱莉娅神色凝重。她思索起来,眼睛在眼眶里不断游移着,许久后才顿住。她说道:“让他来仓库等我。”
老圣女摇了摇头,语气紧张地说:“他租住在神庙门口已经一个多月了。要知道他因为包庇私盐被贬为平民,现在身份特殊。您动用私人关系,给他安排一间房子,已经引来了闲话……”
茱莉娅仍是一副严整的样子,“他曾与我有恩。”
老圣女叹口气,担忧地说:“我理解您和他相识已久。可现在别说是见面,就算只是让他住下去都难免惹祸上身。他是男人,是您终生都不能接近的男人啊……”
她犹豫着凑近些,用手掌掩住嘴,以极为轻微的声音说道:“您还记得黛妮吗?正因为被人举报不是清白之身,她被秘密处决了……”
茱莉娅猛地摇晃一下,后背瞬间出一层汗,“行了!别说了!”她几乎是在尖叫了,“别说了……弗迪……我会掌握分寸的……”
老圣女赶忙扶住她,“您打算怎么办?”
茱莉娅深深地呼吸几口,脸上的白面纱剧烈飘动。她抹掉前额的汗水,“现在就让他来仓库。”她以勉强算得上冷静的语气说,“我得跟他说明我的难处。”
……
仓库里储存着大量的燃油、干草,以及用来打火的火石,以保证神庙圣火延续。
所有的燃料都堆放在木箱里,箱子码得很高,箱板上画着神庙的标识。
——一簇月桂叶托起圣火,这是维斯塔庙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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