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清一直用皮尺量套间之间的距离，脸色凝重：“这座烂尾楼是谁开发的工程你们知道吗？”
　　伽叁摇头：“我林林总总算起来今年才三十岁，小时候就知道这里有一栋烂尾楼了。”
　　冷清也跟着摇头：“我今年才十五，更不可能知道了。”
　　“原来你不是长得矮啊？”苏子清下意识嘴贱，被伽叁戳了一下腰间的软软肉，瞬间反应过来不应当开女孩子玩笑，“我的意思是你可爱，原来是还没长大啊。”
　　“你也高不到哪里去。”冷清无所谓道。
　　不就是身高嘛，谁矮谁尴尬咯。
　　冷清才十五岁，一米五六，还算及格；然而苏子清只有一米七三，跟人高马大的伽叁站一起跟个娃娃似的。
　　苏子清一遍遍跟自己讲要尊老爱幼才忍住不反击，气鼓鼓地揣着自己的家当上楼去：“好气，不看了，直接去找鬼新娘。”
　　伽叁对冷清招招手，随即赶忙跟上苏子清：“小道士，你知道她在哪？”
　　“应该知道，”苏子清摇一下铃铛走三步，慢腾腾上楼，“这里的构造有些像养蛊虫的容器，上升道路只允许一人通过，证明想出头就必须吃掉拦路的人。”
　　烂尾楼没有电梯，层与层之间的楼梯只下不上，想再上一层就必须绕中间的套间一圈找到楼梯才能上去。
　　越到上面越阴冷，宛如身处冰窖。
　　以前苏子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带手电筒，直接用莲花灯照明，现在为了伽叁不点莲花灯之后依旧会忘记的带，倒是伽叁知道他夜盲之后一直会带着手电筒。
　　现下多亏伽叁拿的手提式强光手电筒才看得见眼前的路。
　　苏子清抓着伽叁的衣服跟着他走，疑惑地问：“叁啊，你哪儿来的这种手电筒？”
　　伽叁头也不回地应道：“我问你哥要手电筒，他就给了我这个，说这个亮，你看得清楚。你觉得怎么样？”
　　“哈、哈哈，挺清楚的，像白天一样。”苏子清弯起眼睛，很开心伽叁对自己的事上心，以后他们会慢慢变成最亲密的家人。
　　“是吧，我也觉得很亮，就是要充很久的电，不知道能用多久。”伽叁说着撩开自己的衣摆，里面挂着好几种手电筒，“所以我问你哥哥多要了这些，不用担心没电。”
　　苏子清竟然还觉得有些感动：“谢谢你啊，还有电的话，我们可以留着到驱邪的时候用。”
　　冷清在后面拿着对比之下略暗的小手电，木着脸喊他们：“你们别腻歪了，快子时了。”
　　子时开始，公鸡可能在任何时间叫出来。民间说公鸡半夜啼鸣不吉利，一般听见了的人家会在去寺庙求几道红符回来贴在门框上，以防灾祸进门。
　　这也意味着鸡鸣时间是随机的，只不过一般天黑公鸡不叫而已。
　　苏子清掏出手机来，没有信号，上面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八分，确实很晚了：“我们得快点儿了，零点月上中天，僵尸必定出棺拜月，不能错过了。”
　　烂尾楼一层又一层，每一层还是同样的场景，有一种鬼打墙的感觉，似乎所有地方自己都走过的样子。
　　伽叁记得烂尾楼的层数，一共十三层，他们这大半天才走到第七层，还有得走。
　　第十三层明显和别的楼层不一样——它是露天的，只有零星几个柱子，楼层正中间放着一副棺材，棺后有祭台，灯火旺盛。
　　棺木上冒出一条条蛊虫，通过传送阵消失不见。
　　“你们看那白花花的像不像棺材木被虫蛀了？”苏子清指着棺材问，语气还极其认真。
　　原本很恐怖且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突然就披上了沙雕皮，伽叁和冷清怎么看都甩不掉那个木头被虫子蛀掉的画面……
　　“好小子，竟然敢说妾身的棺材是朽木，胆子不小啊。”年轻女子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随之棺材震动几下，抖落蛊虫，恢复了原本漆黑的样子。
　　苏子清相当镇静：“讲道理，‘像’只是一种比喻手法，说像，并不等于‘是’，相信以您的阅历肯定能明白弟子意思的对不对？”
　　——传说中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正只要把对方的智商拉低，就一定能赢。
　　“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乍起，一个红色的身影浮现，就坐在棺材上，盖着盖头看不清面容，唯有黑色的长发垂到地上，连着些许红色的丝带。
　　鬼新娘脑袋转动，轻轻咦了一声：“咦？你这僵尸……”
　　伽叁眼神一凝，红眸中渐渐浮起杀意，似乎只要鬼新娘说出点儿什么不该说的就立刻动手。
　　还好，鬼新娘上道，无仇无怨的，没必要给自己招一个等级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僵尸，毕竟僵尸长情，认准了，怕是不死不休。
　　“你们来这做什么？”鬼新娘生硬地转换话题，“说起来妾身在这都好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人，只能造一些灵陪自己解闷，无聊得很。”
　　苏子清自然注意到鬼新娘未完的话，即使一回头伽叁还是平常的样子，可心底的怀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外面的灵都是你自己造的？”苏子清眼睛一转换了个问题。
　　鬼新娘点头：“对啊，可它们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往外跑。”
　　“说谎，那些灵里面明明有你的蛊虫，怎么就不听你话呢？”苏子清撇嘴，这种老掉牙的谎话他五岁的时候就不说了，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咯咯咯咯……”鬼新娘发出银杠版的笑声，双手撑在身后，头微微扬起，“快到零点了，这里的月光总是这么充足——妾身想要夫君的尸身。”
　　这话风转得太快，苏子清差点没反应过来：“你说啥？人都死了那么久了，上哪找尸身去给你啊？”
　　鬼新娘姿势不变，声音里都是强硬：“妾身就这一个愿望，如果办不到就请回吧。”
　　苏子清为难地捂脸，他想了很多可能会遇见的问题，唯独没想过这个。
　　怎么可能有人爱一个死人爱到至死不渝？
　　你是千年不老的僵尸，怎么去爱一个可能早就投胎的人？
　　没有灵魂，要尸身又有何用？
　　冷清年轻气盛，当即说出苏子清之前最后说的结果：“可是你丈夫的尸身早就化了，让我们怎么找啊？”
　　那个故事另外一面依旧不太温暖——
　　娶了美娇娘的书生考取了不错的功名，被知府寄予厚望，先下放灃水河积攒经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安稳过去，他就能平步青云。
　　而灃水河最开始是归县太爷管的。
　　当时县太爷怕书生抢了自己的位置，派人偷偷将书生摁进灃水河淹死了，尸体就埋在自家后院，自然灃水河找不到尸体。
　　县太爷家那个会邪术的亲戚听家人说了鬼新娘的执念，所以把书生的尸体挖了出来，炼制一副棺材……用来镇压鬼新娘。
　　只有自己最深的执念能关住自己，所以鬼新娘死在了自己爱人的身体里。
　　“我想过你会要很多别的东西，”苏子清为难地看着鬼新娘盖头上的流苏，“唯独不希望你提这个，何必呢？你已经是僵尸，他就算能投胎来过也是人，僵尸和人怎么在一起？”
　　鬼新娘扶着棺木的手微微颤抖，好半天说不出话，滑下棺木，跪坐在棺木旁边，一如当年娇俏美丽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鬼新娘轻声问。
　　苏子清拿出两张红色的手帕，摆到她面前：“你当初留在义庄的，我师傅把你交给风水协会之前亲自推算的，所以当初特地要求风水协会的人一定要连带你的棺材一起带走。”
　　说罢，苏子清长叹一口气，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无论怎么看，都是天人永隔：“该放下就放下吧，你的命只有一条，不入轮回，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苏子清见鬼新娘没反应，无奈摇头，转身走回伽叁身边。
　　身后的鬼新娘突然开口：“那他的灵魂是投胎了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
　　今天四点半起床赶飞机，下午六点半才到学校，还奶了三千出来，快夸我！
　　忘了加感谢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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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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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天真无邪的闷油瓶x20、小小小小小玉 的营养液


第二十二章 牛刀
　　“你以为我师父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和你的棺材在一起？”苏子清沉声道，“有时候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节哀。”
　　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她爱人的灵魂就在棺材里；当初李相有心帮忙，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后来，苏子清长大后李相不再说这个故事，可总会问他，将来如果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在一起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
　　如果一定要在一起，那就拼上性命也要握紧对方的手。
　　炼制鬼新娘棺材的方法写在半册古卷上，也不知道当初的人是怎么做的，竟然真的炼成功了，李相研究这么多年，依旧没想到办法将鬼新娘爱人的灵魂提出来。
　　“你有无尽的生命，再多等等，说不定就等到了呢？”苏子清劝道，“说实话，我本不信我师父当初讲的这个故事，可姻缘线是不会骗人的。”
　　鬼新娘的盖头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怔愣。
　　伽叁趁鬼新娘没注意他们，悄悄凑到苏子清耳边：“你不是不会算命吗？哪里看的姻缘线？”
　　苏子清抿唇，摸摸鼻子：“……我师父说的，我哪里算得出来……”
　　伽叁摸默默竖起大拇指，服气：“……”
　　从一开始，苏子清就没想过用正常手段赢，庆幸的是，他师父教了他太多东西，足够应付这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僵尸。
　　也因为苏子清这一天的演技爆棚，许久之后伽叁很是担忧地问他曾经说过僵尸和人不能在一起的话可不可以有例外。
　　苏子清暧昧一笑，说：“我给外人说的你也信，僵尸当然能跟人在一起啊，如果人愿意为了僵尸也变成不老不死的生物就行了。”
　　然而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很多人愿意。
　　厉山上躺着好几百僵尸，多数自愿沉睡不再醒来的，因为一直“活着”很累；哪怕是后山的苏家先祖和厉山派老祖，曾经也因为死不掉大打出手，最后谁都死不了只好双双沉睡。
　　月上中天，鬼新娘一动不动，苏子清等不下去了，直接去问：“小姐姐，你看，尸体我给你找到了，您给个好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