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仙界集体魂穿[娱乐圈]
他轻声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我准备好了。”
工作人员正在用造雪机完善场景,在已经有了自然雪的情况下抹去所有拍摄的痕迹。
一旁,道具组拿着调好的颜料泼在雪地里,当作宫变时喷洒而下的鲜血。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薛凛已经走到了饰演反派的配角面前:“进入状态了吗?”
饰演叛军头领的演员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狠戾,明显已经做好了准备。
薛凛又缓步走到秦远面前。
他没有再问秦远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秦远的手被他牵了起来握在手中,在这冰天雪地中传递着掌心的温度。
薛凛看着他,眼中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情意和挥之不去的温柔。
秦远慢慢地、缓缓地、带着过往岁月给他带来的所有勇气一字一句地说:“开始吧。”
第44章
周围龙套演员也已经就位,秦远按照先前排练好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反派角色拿着刀站在一旁。
随着副导演一声令下,《明月白雪》最重要的一场戏开始了。
秦远一个人站在这皇城的一处空旷中,四周都是叛军,没有人和他站在一边。
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刀锋在雪色中更添三分清冷,他的官袍经历了一番打斗残破不堪,可这样的狼狈也掩饰不住他的傲骨。
秦远当了几百年冷心冷情的秦仙君,想要进入这样的状态轻而易举。
他绷着一张脸,垂着双眼,表情无悲无喜。
叛军头领昂扬阔步,手中的刀缓缓举起,对着他的脸往下虚虚地划着,刀尖最终落在了秦远的胸口处。
只要稍微一用力,鲜血就会从这里喷涌而出。
秦远听见对方说了预料之中的台词:“康大人,你和你手下那帮人史书要怎么写,清楚吗?”
按照剧本里的剧情,康以情在这些刀锋面前面不改色,只是收起了所有的温和,浑身带刺冷言冷语道:“我不写又如何?你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难道还敢杀史官不成吗?”
一字一句都是傲雪清风,生死不惧。
可是秦远愣住了。
在听到对方说出台词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两相抉择,他什么也没有做到。
既没有保住那些无辜的百姓,也没有保住江山传承的玉印。
他什么也没做吗?
他尽力了,他手上一无兵力二无实权,只不过一个先帝让薛准亲手给他的玉印,一封他自己都没有拆开的诏书。
他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在闭口不言或者全盘托出之间做选择。
秦皇后用那些人命来和他比时间,他连拖延都做不到。
此后几百年,他恍惚间想起那一日身后落下的一个个头颅,他总是不断地问自己。
你说了有什么意义呢?
你为什么不在皇后动手之前就说出来呢?
你既然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干脆闭口不言,什么都不说呢?
有时候他又会想,如果他在皇后下令动手之前说出来,那些人是不是就不用枉死了?
亦或者说,即便他说出来,皇后也要把那些人全杀了呢?
说和不说,终究是没有区别的。
他比谁都清楚,皇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她一开始就打算在他面前杀了所有人。
不论他什么时候全盘托出,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可是他偏偏陷在这样的愧疚里,逃避了几百年。
这些引起他万劫不复的问题造就了他无法根除的心结,造就了他一直以来对薛凛的杀意。
他总是在想,如果不是太过相信薛凛,他就不会在宫变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上了皇后的当,自己下马被擒。
如果不是太过相信薛凛,不想让薛凛难过,他就不会在薛凛的一问之下直接交代了玉印在他手上的事情。
那这场梦靥就从始至终都不会发生。
秦远恍惚间,被这些四面八方传来的问题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眼前的白雪皑皑都不见了,只剩下满目的鲜红。
副导演大声喊道:“卡!”
秦远被这一声叫唤唤回心神,转过头去,薛凛正在朝他走来。
电影和电视剧的拍摄中,NG是一件再正常都不过的事情。
因为完全没有接台词而NG却不算常见,更何况这还发生在一个拿了影帝的艺人身上。
和秦远演对手戏的反派配角将刀递给助理,走上前来问他:“秦远,你还好吗?”
没有人比和秦远演对手戏的人来得直观。
刚才秦远所有的迷茫和伤怀都在他的眼中一闪而逝,别人看不清楚,正面直视着他的人却很清楚。
这位反派配角明显也是一位戏痴:“天呐,你刚才是太入戏了吗?刚才的情绪真的震撼到我了,如果不是你没开口,我都快接不住你的戏了。”
那样真挚的情感,本该在一瞬间爆发,却又在秦远的无声中骤然隐没。
薛凛也走了上来,他一身残破的龙袍,正在等着秦远这场戏演到一半的时候出场。
薛凛走到秦远的正前面,轻轻地抱住秦远,在秦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温声说:“别紧张,慢慢来。”
他说完这句话,又用凡人听不到的传音说:“你现在都没有被轻易唤起心结,已经很好了。慢慢来,不急的。”
他是导演,实在不行就使劲付给别人片酬,让其他演员配合一下。
只要秦远能破除心结,没了这么危险的顾虑。
秦远被这么一亲,瞬间就红了耳根,所有的伤怀瞬间就被这么一个轻柔的吻驱散。
他刚想瞪薛凛一眼就听到了薛凛的传音,顿时又没了脾气。
这个人这么尽心尽力地护着他、为他好。
可他这几百年来,先是对薛凛冷言冷语,后来又因为心结的存在,误以为杀了薛凛就可以解决一切,每次见到薛凛都带着杀意。
不知怎么的,愧疚感突然占据了秦远的内心,他微微低下头,轻声开口说:“谢谢你。”
薛凛笑了笑。
他松开手不再抱着秦远,只是伸手轻柔地刮了一下秦远的鼻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远笑了笑:“再来一遍。”
他迅速地回归了状态。
摄像再次就位,副导演一声号令,秦远彻底进入了戏中。
他一身傲骨,眼神却比雪还要透彻澄明。
刀尖抵着他的胸口,对方狠戾地对他说:“康大人,你和你手下那帮人史书要怎么写,清楚吗?”
——“秦远,你是要这些人的性命,还是要玉印这样的死物?”
人生在世,什么样的苦痛都在渡过之后成为了过眼云烟。
当时江山易主,一切都被皇后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这个全天下最高贵的女人筹谋了何止几年?又岂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文官能够左右的?
天下江山他的父亲都不能做主,更何况是他。
怀璧其罪。
康以情并不能在史册上翻云覆雨,他只是一个史官,能做到的也是书写历史。
身在其位,当谋其责。
不在其位,无心无力。
他虽然知道玉印下落,却无心无力,不论如何做,大局都不是他能够更改的。
只是天命将他推到了这一步。
足足过了几秒,他的目光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愁苦和哀绝,下一瞬便被复杂无比的释然所替代。
天地苍茫间不过蜉蝣一瞬的那么一刻,几百年的心结都在这茫茫白雪中悄然消逝。
这颗心结种子发芽得无声无息,在几百年间慢慢成长,只差一步成就心魔,让他万劫不复。
却在这么一瞬间,在这个这么多人看着的片场里,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副导演就快开口喊停,站在一边还没出场的薛凛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
薛凛摇头,无声地说:“不用挺。”
下一秒,原本低垂着双眼的秦远抬起头,看向站在台阶之上的饰演叛军头领的人,铿锵有力地扬声道:“我不写又如何?你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难道还敢杀史官不成吗?”
他这么一句话,竟然演成了活生生的康以情,演成了那个弃武从文,却又在叛军逼宫的时候重新拿起了手中长剑的偏偏君子。
对方瞬间被他带入了戏中,眼神更为狠戾地接口道:“你不写,你手下的人可未必这么有骨气。康大人是想试试我到底敢不敢杀史官吗?”
秦远低头,看了一眼在他胸膛处的刀尖。
他往前迈了一步。
眼神清明,无所畏惧。
两旁拿着刀架在秦远脖子上的士兵赶紧将刀锋挪开,叛军头领被他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刀尖也跟着后移了寸许。
秦远又扬声道:“怎么?我不怕死,你反倒怕了?”
摄像机后头,薛凛看着这样的秦远,嘴角渐渐勾起笑意。
心结于秦远而言是个难以祛除的疑难杂症,于他而言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阻碍。
自此之后,渡劫大乘,纵然九重天劫落下,秦远也不需要畏惧。
没有心结,他本就是可以睥睨所有同辈的天才,青天派最引以为傲的弟子。
副导演走到薛凛站位的地方,轻轻戳了他一下,小声说:“喂,别花痴笑了,一会你要拍的可是凄惨少年!”
薛凛笑得更灿烂了:“好。”
副导演:“……”
别的演员都是站在预定的位子上不断温习情绪和动作等待拍摄,薛凛倒好,站在一边笑得肆无忌惮,一点准备都没有。
镜头内,秦远又往前走了一步。
对方被康以情这样的傲气逼急了,顾不上什么天下的声讨,举起刀就要砍下去。
薛凛上一刻还笑得不知今夕何夕,这一刻就立刻收敛心神,瞬间流露出悲愤的表情。
按照之前排演好的走位,他立刻向前跑去,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了镜头中。
本来还满脸无畏的秦远转过头去,看见薛凛的一瞬间,他惊呼:“陛下!”
欣喜而又忧虑。
薛凛还未跑到秦远面前,饰演叛军的龙套就拦住了他,不过片刻就将他擒住。
反派笑了笑:“哟,还差点让陛下您给跑了。看守您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秦远厉声道:“你不是说陛下已经死了吗?!”
“在天下人面前他当然是死了的,至于在我面前嘛……怎么样也该折磨够了——”
“我写!”秦远打断了对方。他侧头看着在叛军手中拳打脚踢却无力反抗的少年天子,声音从斩钉截铁变成了虚浮的悠长,“你放过陛下,你要怎么写,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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