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枪的手绵软无力，停止吸入毒素后视野再度恢复如常，巫瑾的脑海中却一片空空荡荡。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为什么在迫害小蝴蝶。
　　碰的一声，枪声循着本能崩出。色泽斑斓的大蝶灵活躲过。巫瑾意识里却已然嗡嗡炸开。
　　阳光是最舒适的亮度，芬芳也刚刚好。
　　根本没有什么克洛森秀……他大概只是在午后的郊外踏青，背着吉他创作，晚上的时候再乖巧等经纪人接他回去。
　　扣住扳机的右手逐渐松开，少年露出半是愉悦半是迷茫的表情。半空中的蝴蝶看了他几眼，最终不再警惕，翻飞而下，在和光斑重叠的一瞬——
　　枪声毫无征兆响起。
　　银色的宠物救生舱弹出，迅速把蝴蝶包裹在内。
　　巫瑾静静站立了许久，才茫然放下枪。
　　我在哪。
　　我为什么开了枪，我是不是犯法了……
　　“叮咚”一声。副本通关，三扇出口同时开启。
　　巫瑾呆呆看了两眼，乖巧回到石块后坐下。
　　我的吉他呢？没有吉他怎么写歌？！
　　然而一抬头看到可爱的风景，巫瑾又快乐的像一只春日的土拨鼠，在包里哗啦啦翻出地图，看了一眼——翻面，开始哼歌写谱。
　　阳光烂漫的草地里，光影跃动之中，气质纯净的少年像是山间的精灵，手腕在地图背面微动，笔尖沙沙作响。
　　就在此时，其中一扇门忽然被人打开。
　　薄传火举了个临时组建的自拍杆，正低声同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粉丝交流。紧接着愕然抬头：“小巫？！”
　　巫瑾扬起小圆脸，傻乎乎看向他。
　　薄传火手上拿着同款线索信封，甫一踏入就经验老辣察觉不对：“毒蕈麝凤蝶？毒素致幻……蝴蝶呢？卧槽小巫你通关了？啊？小巫你能听见吗？这是几？！”
　　巫瑾慢笑眯眯开口：“3。”
　　“没傻啊？小巫你还认得我不？”
　　巫瑾认真摇头。
　　薄传火：“……果然傻了。成，你跟我出去吧。”
　　巫瑾嗖的一下起立，乖巧跟在薄传火身后。琥珀色的瞳孔安静澄净，卷起的小软毛让他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幼崽，还是最好看的那种。
　　薄传火一愣，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光一动，若有所思。
　　“小巫，”他闻言细语道：“跟在后面别走丢了，要乖乖的。”
　　巫瑾点头：“我乖乖的。”
　　少年声音清清亮亮，薄传火只觉得半边耳朵都酥麻。他又正色道：“咱们就是队友了。”
　　巫瑾点头：“是队友。”
　　薄传火笑眯眯凑近：“乖，我牵着你走。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室友，每天晚上……”
　　少年的手心看着软绵绵，不像是逃杀选手倒像是什么艺术家。薄传火刚要伸手——
　　他蓦然低头。
　　自己的手心有一个鲜明的瞄准红点。
　　回忆如潮水涌来，他悚然想起，上一场淘汰赛，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用红点狙了他一枪——
　　薄传火毫不犹豫放弃巫瑾，一个标准战术闪避，从掩体后探出脑袋。
　　卫时缓缓收了狙，眼神锐利如刀锋。
　　掩体背后的薄传火一噎，差点没爆出粗口——
　　“我擦，这他妈不是亲妈粉，是私生饭吧？打个比赛，还跟到这里来了？！！”


第37章 傻兔
　　巫瑾睁大眼睛, 看到“队友”滴溜溜的就地翻滚，神色更加空茫。
　　卫时站在门口，与虚拟光效相逆, 被浮动的场景光勾勒出漆黑镀金的影，背后一杆大狙, 一杆轻机枪, 即便看不清表情也压迫感强劲。
　　却是只有薄传火注意到他。
　　巫瑾本来枪感、预判就差, 此时被蝴蝶毒傻了, 更加发现不了第三个人的存在。
　　卫时啧了一声, 走入副本房间。大狙就在手肘后方，触之可及。他一面走一面肆意卷起袖子，露出肌肉精悍的手臂，和爆发力十足的拳头——
　　薄传火危机感顿生，毫不犹豫举手投降：“大兄弟！有话好好说！”
　　卫时漠然扫了一眼举手把自拍杆也举起来的薄传火, 走到巫瑾面前。
　　巫瑾眨了眨眼睛，傻乎乎看向他。
　　“手。”卫时示意。
　　巫瑾乖巧伸出爪子，被粗糙炽热的掌心扣住脉搏。卫时一面估测, 一面问询：“还记得多少？知道自己是谁不？”
　　巫瑾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蝴蝶小王子，可以把蝴蝶变成精灵球。但只好意思在心里偷偷想一下。
　　卫时嗯了一声, 又问：“ 12乘31等于多少？”
　　巫瑾慢吞吞开口：“372。”
　　薄传火：“！！！”他微微一顿，立刻上来套近乎：“小巫算力不错啊, 傻了也能做算术——”
　　通关后毒素散去，巫瑾稍微恢复过来一点, 闻言委屈：“我没傻……”
　　卫时的视线随之如利刃一样在薄传火身上冷冰冰扫过，薄传火蹬蹬倒退两步，脊背发凉，心中咆哮——傻了就傻了还不让人说，这亲妈粉就可劲儿护短吧！
　　薄传火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个良机。
　　此时三人都是落单，临时组个队再好不过。这淘汰赛地图邪门的很，自己至今只弄到一张标记为“17”的地图，面前这位大兄弟……虽然作为粉丝过激了一些，但显然实力强劲。
　　三人组队便如同强强接合……哦不是两腿带一眼……薄男神和单亲妈妈带着小傻子……
　　薄传火愈想愈是满意，正待开口忽见大兄弟领着巫瑾掉头就走。
　　薄传火一急：“小巫！大兄弟……”
　　卫时扭头，约莫是视线不带温度，眼部轮廓更显深邃骇人。这是他进来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薄传火。
　　薄传火只觉得右手一凉，刚才试图握住巫瑾的掌背汗毛竖立。
　　薄传火迅速放下自拍杆，珍而重之的取出自己那份地图：“我这里有个好东西……”
　　卫时轻飘飘用两指捻出一沓子。薄传火一噎，“2”、“3”、“5”、“8”都有，人家地图序号多到能打扑克牌了！紧接着薄传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在后面慢吞吞走着的巫瑾被大兄弟拎起了手！
　　巫瑾扬起小圆脸，思维迟缓的看向卫时，对上视线时微微傻笑，露出一看就没有攻击性的小白牙。
　　卫时牵着小傻子，出门前丢下一句话：“左转第二个房间，有狙。”
　　薄传火一愣，紧接着一阵狂喜。狙！那可是狙！自己突击狙击双修，少了狙简直就是丢了左膀右臂。
　　这大兄弟也有点意思，自己是为炒CP被迫牵手，他那厢耀武扬威——私生饭真是可怕，估计盯着爱豆的小手早就觊觎已久。
　　人家粉头陪活动陪飞，这人干脆把比赛也给陪了，大兄弟那身手做点什么不好混进来当练习生……
　　“叮咚”提示音一响，薄传火最后看了眼两人消失的方向，迅速向左行进。第二个房间果不其然是S级副本，出狙的可能性极大。
　　薄传火喜出望外进门，倏忽瞳孔一缩！
　　人造雨水冲天而下，基因改造后的虫蛹挂在芭蕉叶上，被雨水打出乳化的白沫。整个房间似乎都是它们的培育舱，雨水蕴含某种脂肪酸甘油酯……
　　薄传火直愣愣的摸上自己的脸。
　　同样被乳化的还有自己的粉底、眼影、矿物散粉——
　　妆掉了。
　　薄传火一声凄厉的哀嚎，迅速扔掉自拍杆：“你XX私生饭睚眦必报！不就是牵个手？！你等着！爸爸我迟早把场子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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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瑾乖巧跟着卫时出门，走廊昏暗的光线让他睁大了眼睛。
　　卫时微微侧头，就看到两个琥珀色的眼珠子一闪一闪的，因为被毒傻了而间或一轮。
　　卫时径直把傻兔子背着的枪撸了下来，往他怀里一扔：“抱着。”
　　毒蕈麝凤蝶神经毒素只能麻痹猎物半个小时，巫瑾的症状会在短期内消退，后遗症倒是会持续两三天——和个人意志力有关。
　　巫瑾此时明显已经与赛场脱节，神游天外，常见疗法中会通过某个患者惯用物品来刺激意识回归。
　　然而此时巫瑾吭哧吭哧抱起枪——手法明显怪异，一手扼住枪膛，一手拖着枪柄，还顺便把枪背带往自己头上一套。
　　卫时推开走廊尽头的门，若有所思看着他：“还记得自己来做什么的不？”
　　巫瑾点头点头，高兴开口：“男团……主舞！”
　　卫时用下巴点了下枪：“这是什么？”
　　巫瑾珍而重之：“吉他！”
　　卫时：“……”
　　副本大门被打开，里面是阴森森的光，和骷髅白骨一样趴在白桦树上拟态的蝶。
　　卫时腾了个地儿，示意巫瑾坐进去。
　　“以后遇到这种事，先把自己藏好了。”卫时摩挲着枪柄，命令。
　　啧，还是太弱了。
　　巫瑾听话点头，又把自己扒拉扒拉往掩体后面再塞了塞，见卫时转身就走，忍不住开口：“那你……你去哪？”
　　“清场。”卫时居高临下，看向不省事的兔子精。
　　巫瑾晃了晃手里的枪：“那……我在这里调弦！”
　　卫时敷衍点头，对傻了的男团选手给予表面尊重。
　　枪声悍然响起，白桦树下火光突现，巫瑾再次翻出地图，在背面写写画画。卫时甫一回来，就看到巫瑾喜滋滋等着。
　　“歌写好了！”
　　卫时将物资箱清空，冷不丁看到巫瑾在那里调准镜。巫瑾傻了之前就不会调，断然没有傻了之后突然会了的道理。
　　巫瑾果不其然举着枪，委屈开口：“吉他坏了。”
　　卫时嗯了一声：“那就清唱。”
　　男人放下机枪，挟枪扫射时激出尘土与碎石扬起未散，精悍的左臂将弹链连通枪身夹起，低头时能清晰看到颈部的肌肉轮廓，眼神深邃不吸光。
　　巫瑾呆呆看了半天，忽然来了一句：“你真好看。”
　　卫时不置可否，在他身边坐下。巫瑾吸了吸鼻子，能闻到浅淡的血气。显然不属于男人，而是他手下的猎物。
　　卫时开口：“还唱不唱。”
　　巫瑾赶紧点头。
　　阴森恐怖的丛林里，少年清了清嗓子。卫时懒散坐在他身边，漫不经心看着手中的地图。顶灯旁的摄像头在刚才的交战中“不慎”损坏，机位原来却是极好——
　　从上俯视下去，能看到男人的手臂搭在巫瑾躲着的掩体上，就像是把人按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