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
徐书烟心中的不满自然烟消云散,笑了笑,悄悄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走在前面的男人愣了下,回过头望了他一眼,见身后那人好像是一只偷腥的猫,笑得一脸温驯……顿时也跟着露出一个好脾气的笑脸来。
“阿烟,别调皮。”
“你向来清心寡欲的,我调皮一下也没什么的。”
许焉看了看周围。
“你这人怎么不知廉耻的?”
徐书烟反手握了他的手,眉眼淡然。
“大概是因为我成年了,不再稀罕小孩子办家家酒。”
“……”
……
到了慈善晚会的现场,果然是贵人云集——到处都是穿军装的,穿旗袍还有西式礼服的,外国人很多,徐书烟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徐书烟一眼就看见了身着戎装的顾容,他正同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谈笑风生。
手臂微微弯曲,上面挂着一个身上穿着抹胸小礼服裙,戴珍珠项链,烫了大波浪卷的时髦女郎……她很年轻,大概不超过二十二岁,巧笑嫣然,显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不用想就知道这大概就是那位苏曼珍小姐了,
黑色的小礼物外,大片雪白的肌肤晃得人眼睛疼……徐书烟心想,看一下脚指头就要订婚的时代果然真已经过去了,佩服,佩服。
而眼下,徐书烟太有时间去腹诽别人。
也不知道是自己跟着许焉进来太打眼,又或者是他身上穿的不够正式,他总觉得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包括正同洋人谈笑风生的顾容。
男人那轻描淡写的一扫,太有存在感。
“你没有说过居然是这么正式的场合,”徐书烟拉扯了下许焉的手指,小声抱怨,“否则我应当回去换一件衣服。”
许焉被他扯得整个人向着他那边歪斜了下,闻言却低声笑了,用他一贯温和的语气安抚:“有甚么关系,你是我带来的人,他们却都是客人——哪里有客人来挑主人家毛病的道理?”
这歪理,徐书烟也只能接受。
这时候他才放开了一直同许焉握着的手,暗示从这一刻起他可以去自由翱翔应酬了——请务必不要带上他那种。
男人却有了别的动作,众目睽睽之下,将转身要走开的黑发年轻人抓回来,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吻。
徐书烟看着他,黑色瞳眸微微发亮。
后者笑容不变,冲他的方向微微弯腰,又侧了侧脸。
徐书烟心想这人大约是疯了吧,却还是飞快地凑过去亲吻了他的唇角。
许焉这才转身离开了。
徐书烟一个人迅速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找到了甜品台并迅速往其方向挪动——挪动的过程中他看见许焉抬步走向了顾容所在的方向,后者没有再继续和洋人聊天而是站在那耐心等待许焉靠近……
原本挂在他胳膊上的苏曼珍也不情不愿地被打发走了,小嘴撅得老高,顾容笑得绅士,但是却十分坚决的样子。
苏曼珍落入人群,瞬间失去了踪影……超级巨星也不过如此。
两人站在一起后,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礼貌的疏离,顾容侧了侧身,徐书烟觉得他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当然也可能没有。
没一会儿,晚会正式开始了。
悠扬的乐器响起,徐书烟觉得自己再躲在角落里吃蛋糕未免太不优雅,于是装模作样地端起一杯红酒,然后……继续吃蛋糕。
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轻男女已经下了舞池,那个苏曼珍自然也不肯放过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男伴——
郎才女貌,没一会儿两人就成了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徐书烟会跳舞,但是他并不喜欢,倒是没有回避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顾容的社交礼仪还是那么的好……当年如果他想,他可能也可以成为纨绔子弟中的王者。
徐书烟看了一会,在看见苏曼珍把脑袋娇羞地靠在男人肩膀上时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转身离开。
一曲结束,灯光开亮,人群一时间有些杂乱,许焉倒是趁乱找了过来,一把蜡烛了徐书烟的手:“怎么样,吃得可还开心?”
“开心,也吃饱了。”徐书烟摸了摸肚子,“所以今晚我是要在这待到……”
“打扰二位。”
身后响起的低沉男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双双回过头,这才看见一身笔挺军装的顾司令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人群来到他们身后——
上一秒还像是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的女明星不知所踪,此时此刻,英俊高大的长官正微笑地看着他们。
那双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
更不可见真诚笑意。
“这样的场合,偶遇故人,实在让顾某惊喜万分。”顾容淡笑道,“久别重逢,竟然分外怀念年轻的时光——想要邀请徐书烟跳一支舞,也不知道许先生好不好借个人?”
徐书烟听不得这人阴阳怪气。
正想问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这时候,他的余光看见许焉又露出他招牌固有的温雅微笑,修长的指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而后用那含着笑意的声音缓缓道:“我觉得,不太好。”
第104章
顾容可能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拒绝过, 当下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
而向来是这人不痛快, 徐书烟就痛快了的,所以他第一时间轻笑了一声,用相当欣赏的目光望向许焉——这举动无疑手火烧浇油,顾容的怒火直接就冲着他来了。
“好笑吗?”男人问。
“挺好笑的,”徐书烟唇角翘起, “怎么了?”
顾容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 看上去大概就是在问徐书烟是不是活腻歪了。
“前些日子偶然知晓原来顾司令和阿烟颇有一些渊源, ”许焉这时候不急不慢开口道,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两个人既然已经分开,那过去不管是否开心或者有什么怨恨,也应该都放下了才是。”
瞧瞧这一大窜发言,说得多有水准。
顾容眼下被驳了面子已经很不高兴, 听了许焉的话,也再也顾不上他是自己的亲亲油桶和钱袋子——哪怕是给钱, 他也不会允许别人骑在他头上撒尿——目光冷了下来, 男人瞥了他一眼淡道:“我们两的事,好像也无须第三个人来评判。”
这算是还了许焉方才那句“不太好”。
两人恨不得要撕破脸皮。
徐书烟何德何能, 居然就成了这两位大佬撕破脸的导火索,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这事儿梦幻得很——
更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了,离婚协议都不晓得塞在家里哪个地方发了霉,谁还要和他“我们两”?
“顾司令,讲话要注意用词, 我和你怎么就成了‘我们两’呢,这样的词语你还是留着和苏小姐用比较合适。”徐书烟真诚地开口。
顾容眉头一挑:“阴阳怪气地做什么?”
徐书烟:“我阴阳怪气?”
顾容:“我和苏曼珍没什么,只不过她是我在国内时候的学妹,现在来了古盐城这边,人生地不熟,身份又比较特殊,所以我才对她多加照顾。”
徐书烟:“哦。”
顾容:“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徐书烟:“啊?”
谁吃醋?
谁?
黑发年轻人一脸懵逼,看得顾司令心情稍好了一些,正想记性说些什么,这时候许焉在旁边说了句:“好马不吃回头草,顾司令这样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实在是有些没意思了……不是吗?”
顾容那点好不容易转晴的心情瞬间又多云转阴,上下打量了一圈许焉,实在是纠结到底是干脆一枪崩了他算了还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放他一马——
这挣扎耽搁了一些时间。
好在他的回答十分铿锵有力。
“我就爱吃回头草,”顾司令淡淡道,“特别是种在别人家的草,一口一个香。”
“……”
这样变态的回答,换到现在,用从东洋鬼子那边流传过来的专业词汇描述,顾司令可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NTR爱好者。
许焉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男人看着正常实际上爱好那么广泛,那么变态,于是也跟着懵了下——
反应过来后就一把捉住了身边黑发年轻人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拉扯了下……
就好像眼前站着的男人是个充满病毒的疱疹,一戳就破,还会惹得一身腥。
徐书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许焉这样充满占有欲地拽了一把……还没站稳,就听见旁边顾容充满了轻蔑地一笑。
那高高在上的,带着一丝丝的戏谑,谁说顾容不是个轻佻公子哥儿呢?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两下,便全部将他骨子里那些恶劣的基因激发了出来——他站在那里,眼珠子漆黑的看不出一丝波澜,看着徐书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气氛有点凝重。
好在这时候苏曼珍踩着高跟鞋过来了,娇滴滴地拦住了顾容的胳膊,叫了声“容哥”,从头到尾连正眼都不曾给徐书烟一个……
但是挺礼貌地转过头冲着许焉笑了笑,问候了一声。
徐书烟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容的眼光果然还是有问题,既然那么喜欢扮作高高在上的人上人,为什么每次都非要很没格调地,去泥潭里找伴侣?
何唐生也是,苏曼珍也是。
——当然作为他前夫的徐书烟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黑发年轻人也很有自知之明。
这位顾司令,真是个倒霉催的。
……
这舞最后当然没跳成。
一阵唇枪舌剑,原本是顾容落了下风,但是介于他端着架子,鼻孔朝天外加特不要脸,所以气势上也没落下来,只是和许焉相互给了个没脸。
徐书烟还以为自己面子多大呢还当得了这红颜祸水——
后来和许焉闲聊才知道,原来顾容今日是专门来找茬的,因为之前两人本生就闹了一些不愉快。
大概就是前几天,那个何唐生的娘仗着自己的“女婿”回到古盐城,腰杆子直了,又跑了长乐赌坊来散金……原本许焉已经交代了下面不许这个老泼皮再进他们的场子,但是那老泼皮却打着顾容的旗号,说是要叫几个带枪的来在门口站着,到时候大家谁也别玩。
这种话如果许焉当时在就当笑话处理了,可惜,当日他人在城外,恰巧顾容也不在——长乐赌坊的小马仔生怕这老婆娘真的有本事叫来当兵的,而且一时间又联系不上顾司令或者是自家老板,只能硬着头皮让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