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
…………………………还《放夫书》呢!
姬廉月觉得他不讲道理:“圣旨都送将军手上了!”
“哦,”霍显面瘫道,“我给烧了。”
姬廉月半天才意识到“我给烧了”四个字中间酝酿着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顿时炸毛:“霍显!你是不是疯了!那是圣——啊!”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在众下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被牛高马大的男人一把打横抱起来,他本就是纤细体型,但是好歹也是成年男子,霍显抱着他却丝毫不费力,且转身就要往驸马府里走。
“放老子下来!大胆!放肆!”姬廉月去掐他的脖子,又怕他真的急了把自己扔地上,不敢用力,“霍显!我们合离了!你这是做什么!”
霍显并不理会他。
抱了人,一脚踹开驸马府的大门。
又转身一脚把门踹上。
隔着一道墙,外头石化的下人只来得及听见他不讲道理的解释:“外头驸马府的府匾还没拆,只要这里一天还叫驸马府,你就睡在这一天……公主不在的驸马府像什么话?”
“放肆!”
他还真就放肆给他看了。
驸马府虽然已经空了一段时间,但也不是荒废的,姬廉月留了几个下人打扫院落,免得灰尘从墙那头飘到他王府的院落里来——这不之前听闻霍显要回来了,驸马府里留守的下人也勤快地给将军住的地方里外打扫过,换了干净的床,原本是希望将军不回来住,回来拿东西时候看他们忠心勤快,念着好,重新开府也好歹能带上他们。
这会儿,床,被褥都是干净新换的。
是真的方便了霍将军。
将人抱进屋子,往床上一扔——
姬廉月被扔得骨头都快散了架,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感觉到身后也有个东西跟着爬床上,压住他。
他挣扎,他就伸手去摁住他,仿佛是为了惩罚他的不配合,他还伸手扯他的衣服……嘴上也没闲着,像一条饿了一百年的狗熊似的暖烘烘地压着他瞎拱。
啃了唇就去咬下巴,还有鼻尖……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鼻息间,满满都是男人熟悉的气息。
姬廉月心里头觉得不该这样,相当纳闷这人怎么他妈出了事就想暴力解决,和真的动物似的,那脑子是用来干嘛的——
于是他一开始的拒绝那是真的非常真心实意,霍显的头发都被他薅下来几把……男人被拽到疼了吼他“别动”,语气越凶,嘴巴上的动作倒是越温柔。
………………精分了!
“慢些,霍显……嘶!你他妈!”
可惜男人像是一个字都听不见,红着眼,比猛兽还凶,看着恨不得像是要把他弄死算了,嘴巴也没闲着:“提前从军营回来就为了捣鼓合离书?嗯?……姬廉月!”
姬廉月被他打雷似的全须全名地叫得一哆嗦:“吼什么?!”
“你胆子肥,老子以为你长记性了,不用我哄自己知道回京等着,”霍显露出森白的牙冲他冷笑,“结果你是真回来了,就回来在这挖个坑等我是吧!”
两人这一情事做得像打架。
对话也是真情实感的在吵架。
什么身份文雅谦和冷漠成熟稳重都不管了,两人都恨不得把对方咬死!
“让你纳妾!我他妈没说过不准纳妾!你要纳妾老子就跟你玩完!”姬廉月揪着霍显的耳朵,“你当老子和你说好玩儿?!”
“我没纳!”
“你想纳!”
“没有!”
“有!”
“无理取闹!”
“我他妈无理取闹,霍显,我告没告诉过你我做了个梦,你和谢三郎在外头成了好事,一朝回京就要让她和我做什么平妻,我被你气的下了合离书,最后一口鹤顶红死在你身上?”姬廉月眼眶通红,”我告没告诉过你?你当没当回事!”
霍显被他吼得快疯了,还平妻,你娘的,哪来的平妻?!
“你犯得着因为一个梦就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的?”
“那是梦吗!是吗!你都要纳妾了!”
“纳妾和娶平妻能对等吗,姬廉月,我看你是失心疯……”
霍显骂到一半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于是猛地一个刹车,又冲他吼——
“我没要纳妾!”
“骗人!你把谢三郎都带回来了!”
“外头放着,不纳妾!”他几乎是用咆哮的,“就放着!”
霍显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他只是低下头恶狠狠地咬住身下人的唇瓣,直咬得嘴巴里都舔到了铁锈的气息……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喝什么鸡毛鹤顶红,那此时此刻的霍显很显然简直想让他分自己一口——
两人干脆一人一口干干净净翘辫子算了。
到时候下了黄泉路有伴撕一路,撕到奈何桥边也好……
也免得在这冷冷清清,两人互相阴阳怪气,叫人难受。
“可是……”
“嗯?”
“可是霍显,我们已经合离了。”
浑浊气息交换间,看着姬廉月那双透着恨和遗憾的眼……
霍显是真的觉得伤了情。
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几下撞击将他弄晕过去。
“复婚。”
他咬着牙,斩钉截铁甩出这两个可怕的字。
……
姬廉月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今晚的霍显尤其凶残,像是饿了几个月,没完没了……最后他受不住了视线一个劲儿往下落,眼瞧着要晕了。
男人的额头滚烫抵着他的额头,似乎有灼热的液体“吧嗒”一下从上面落入他的眼中,刺得他眼睛火辣辣的疼。
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姬廉月觉得那应该是汗吧。
大概是。
他大约是真的喝昏了头,昏到听见他说什么“复婚”这样的疯话。
……
第二天,霍显睡到日上三竿醒来。
睁开眼瞪着帐顶,意识到自己在驸马府的一瞬间脑子其实也不怎么清醒,只是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想姬廉月又跑哪去浪了,是不是邀月楼?
几息后,头疼如针扎,他这才像是回魂似的想起来最近发生的污糟事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他们合离了,姬廉月不应该在这。
屋子里一下子显得有些冷清。
………………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
霍显翻身坐起来,满脸放空地瞪着屋子一角。
叫了声下人,下面来了个十几岁的小孩,一进屋嗅到那还没散去的味儿憋红了脸,又听见坐在床边的人问:“外头干什么那么吵?”
“回爷的话,早上来了工匠,要给咱们的府换匾,”那下人恭敬且眉飞色舞,霍显不换地方他们就不用失业啦,“爷要去看看么,圣上新送来的牌匾可气派啦!御笔题字!镶金的呢!”
“……”
哦,换府匾。
是因为他说过,这儿一天叫“驸马府”,就要姬廉月待在这的原因,所以大清早迫不及待就来换府匾了?
呵。
外头是工匠热热闹闹拆“驸马府”牌匾的声音。
可能新的府匾已经挂上了,因为有不长眼的傻子还给他噼里啪啦放了串鞭炮。
霍显打发走了下人,独自坐在屋里,一动未动,也不起身去骂也不起身去阻止,就好像屋外的一切其实同他并没有多少关系。
他只是……
他只是开始想念前年在北方军营的时候了,那时候他在带兵,某天在操练时像是野狗一般跟别的士兵滚了一身泥,然后公主殿下从天而降,像是一团火扑进他的怀里——
欢喜,明媚,他抱着他的脖子,叫他的名字,稍微一抬头就亲吻到他的唇……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像是把心从胸膛里掏出来捧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他喜欢他。
那时候霍显怎么做的呢?
——他当做理所当然,也不屑一顾。
现在呢?
——两三年没有看明白的事情,这会儿独自一人坐在清冷的床边,身边没有一个人,哪怕气息也只是他自己的,霍显忽然如同开了窍:他后悔了,他的人,他的心,其实他都想要的。
可惜姬廉月却再也不肯给了。
第80章
姬廉月喝醉了, 根本不记得霍显那天晚上趴在他耳朵旁边说了什么, 说了多少,他一个字都不记得……早上起来提起裤子落荒而逃,腿上都是狼狈的干涩白斑。
坐进浴盆中搓洗的时候,他恨死了霍显的无法无天,这个人连圣旨都敢烧, 不知道还有什么不敢的——
姬廉月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进宫里去给观月帝告状, 最好能给他判个什么株连九族的罪名, 反正他也就一个人。
想到这, 姬廉月自己又开始难过起来, 记忆找回了一点点,昨天好像是有个人怒红着趴在自己身边,跟他说他不纳妾……
吼得惊天动地的。
就好像他真的那么打算过。
“哎。”
姬廉月头疼——
心里清楚,都已经合离了,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和霍显之间也不是只因为一个谢三郎而已。
主要是因为霍显不喜欢他。
都说两人若是久长时, 爱情很容易就变成亲情, 最后才能够携手走完一生,所以无论如何激烈热情地相爱, 到了最后感情也会变质,不应该强求太多。
……道理是这样没错。
但是这样前提条件是,起初若是两人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以的。
霍显那样的人,心思本就不在男女情爱上, 可能觉得这么稀里糊涂将就着过日子好像也不错,不愿意合离生出事端。
但是姬廉月不一样。
十几年活在京城贵女圈内,他讲风花雪月,他向往锦瑟合鸣,也曾发誓,若是成亲,他得找个与他情投意合的人……
他这人本就没什么抱负,所以哪怕被人嘲笑是个软骨头,菟丝草,他也没有多大的意见……
他曾经用漂洋过海西方罗曼蒂克思想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便是为了情而生的一个人。
这话是矫情了些,可那又如何呢?
他幸而投生帝王家,锦衣玉食之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点儿人生追求有什么不好,有什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