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与君共春梦[重生]
“好嘞。”
三人该下车的下车,该下马的下马。
既然只是来看看,穿着没有多讲究,容易泄露身份的配饰都摘掉了,衣服也是寻常百姓可得到的那种。
向看守这个疫病村的守卫说明来意,守卫不肯放人:“哪里来的傻子?赶着进里头死去呢?”
孽鸩哪里被人这么指脑袋唾骂过,当即脸色铁青铁青的。
宋迟则站在一旁,抱胸笑看他如何处置。
第51章 51
孽鸩抬头瞪了守卫一眼,终究没敢暴露身份,怂了下来,管商同良要了几两银子塞过去:“通融通融,这位官爷。”
守卫收下银子,嘟囔道:“还有人上赶着送死的……”同时又强调一遍:“进去染了病就不能放出来,真死在里面,别来找老子麻烦。”
“肯定的。”
“口说无凭,你给个信物,我到时候跟你们家里人交待。”
孽鸩无奈,取下发簪,一头乌发披散身后:“若有人找你麻烦,给他看看发簪。”
守卫这才放心地打开身后村口的大门:“这村子现在不能住,凡是有点底子和门路的全搬走了……你们也别久待,城里来的大夫都栽了好几个……”
宋迟驻足,追问了一句:“闹得这么凶,只有你们来?朝廷其他人呢?”
守卫碎碎念道:“哪知道?弟兄们都说是苦差事,没几个愿意来的。上头只让封掉村子,派来的大夫没个结果后就再没了……”
待守卫离开,孽鸩问道:“你也发现了?”
宋迟点点头:“这不大对劲。”几个村子连连遭受疫病,怎么就这点动静。此地距国师府,也就小半日的车程,府中人竟毫不知情。而且大祭祀林夙诉说灾情时,表情很不对劲。
“看着像被朝廷哪个管事的压下来了……莫不是林邯?”
当朝太宰,位高权重,又是皇帝的岳丈,大祭祀的兄长,有能力也有理由压下一起无缘无故的疫病灾情。
宋迟不以为然:“林邯总领百官,平日里处事十分谨慎,若是他做的,不会留下任何能牵扯上太宰府的证据,若非有特殊理由,想不到他为何冒那么大风险压下这种事。一旦公之于众,可谓声名扫地,晚节不保。”
孽鸩顿足,回头看他。
宋迟一怔,摸摸自己的脸颊,并没有什么脏东西:“臣说的,可有哪点不对?”
“没什么不对。”孽鸩收回视线:“只是好奇,你为何足不出户,就能知道那么多事。”
“宗上不也一样?”
“本宗跟你可不一样。”孽鸩立刻撅起嘴。好歹重生一把,还带了个时灵时不灵的系统,就这,有时候做事还不如宋某人想得周全,若没重生也没系统,还不是要被这茬精玩得团团转?
孽鸩与宋迟在村子主道路上转了一圈,家家户户门前搭着灶火,锅中熬着浓稠的药汤。
短短几步路,已经看到两三户人家,摆放着新死家人的棺材。有的买不起棺材,就搁在草席上,上面盖一层白麻布。
触目惊心,观者不免沉默。
宋迟不知何时从怀里摸出一条帕巾,要替孽鸩系上:“可能有用。”
他是指防止沾染疫病。
孽鸩挣扎无果,乖乖戴好帕巾,一张小嘴在白绫下张开,隐隐约约透出形状:“你呢?”
宋迟弯腰摸摸他的头,笑道:“宗上顾着自己即可。”
孽鸩摇晃脑袋,把他的手甩下去,一脸不乐意:
这厮对他像对小孩一样,搞得他来村子,是没有分寸,任性妄为。
孽鸩挺直腰板,刚想申明两句,便见到商同良气喘吁吁跑来:
“宗上,这村子的疫病怕是从吃水井里得来的!”
孽鸩瞪大眼睛:“带我去吃水井那边看看,你发现什么了?”
一般来说,大灾之后易生瘟疫。寻常疫病,往往从水源开始传播。
商同良跟着霍岚那么久,到底了解一些。进了村子,他直接往水井那边走,提了一桶水打量,果然是有问题。
“这井里的水来自村外某条河,附近都得有疫病,估计就是这条河出啥事了。”商同良言之凿凿分析道。
他难得靠谱一次,孽鸩感动之余,伸手欲抱,后领子被人抓住,拽了回来。
“干嘛?”
孽鸩扭头看向宋迟,一脸不爽。这厮刚出后厨房,怎么胆肥了那么多?
宋迟说话依旧正经,看不出有任何私心:“多待一刻,多一分危险,先出村子,再去河边。”
孽鸩想说他根本不怕得病,听着宋迟不送拒绝的口吻,莫名怂下来,随他出村。
环绕村子的河是下游,三人又一路寻到上游,越往上面走,越发能闻到一股不寻常的腐烂臭味。
宋迟取剑,割了岸边竹子做简易捞勺,竹筒连杆子伸进河底,捞出不少散碎的腐肉。
“这是?”孽鸩凑近,又气又怒:“何人将死猪投入水中?”
怕是已经染病的牲畜,把病毒散尽日水里,污染了下游水源。
宋迟遥望四周,目光停于一处山庄。
孽鸩顺着看过去,发觉还是个熟人。
“商同良,你回去把干月几个都找来!”国师发威,下令道。
商同良一瞅,远处便是朱挺的庄子,嘿嘿笑了两下,回下游村子边牵马返程了。
孽鸩拉着宋迟往那庄子走:“等等等,莫非本宗还不能独自行事了?”
宋迟扯出来被他抓紧的袖子,无奈道:“只咱们两个,怕有危险。”
孽鸩冷哼道:“你信不信,本宗一人顶三个武林高手,只要不是顾平堇派全体暗卫过来,天下还没有什么人能困住我!”
宋迟“噗嗤”一笑:“原来宗上还身负绝技,实乃大陈幸事。”
这人又在反讽。
孽鸩听出来,不想搭理他。
两人才走到庄子口,想找个下人帮忙通传,后脑勺猛遭重击,眼前一黑,双双不省人事。
……
【系统通知】紧急情况!紧急情况!是否使用【暮色沉沉】?
再从昏迷中醒来时,孽鸩发觉自己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后背随意蹭蹭,很容易判断出,这是宋迟的胸膛。
他挣扎了两下,想逃脱如此尴尬的境地,眼睛下移,被宋迟小腿肚上几条流着鲜血的伤痕吸引走所有注意力。
“宋迟……谁伤的你?”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伤痕是爪子挠过的痕迹,而身后人手指头缝里还留着皮肉的血迹。
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的私牢里,别具意味与韵律。
有什么事需要宋迟自残呢?
孽鸩怔在他怀里。
为了不睡着。
为什么不能睡着?
孽鸩良心发作,抽身出来后,将自己上身衣物盖在宋迟身上,又将他脑袋抱怀中。
到底是他仗着自己有系统,大意了。没猜到朱挺如此丧心病狂,敢对国师府下手,也没猜到对方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
怀里宋迟意识全无晕睡着,孽鸩不再浪费时间,自系统包裹中取来影武令,召唤出三个影剑士:
“你们先去摸清外面的情况,回来向我汇报。”
他本想直接逃出这个私牢,深虑后打消了原主意。影剑士毕竟只有三大,若对方府上藏着一大批护卫,反而打草惊蛇了。
商同良回去通知干月,想必不多时便发现他与宋迟失踪。
就是不知此时离他踏进朱挺的庄园,过了多长时间。
“呲呲呲……”
角落中发出长条儿吐信子的声音。
孽鸩起身抽掉盖在上面的稻草,果然看到从小孔中钻进来的小蛇,黑白相间,身子灵活。
“不歌!”
孽鸩一喜。
不歌来了,还找到自己,霍岚一定就在附近。
……
总体来说,有惊无险。
不等影剑士回来,霍岚等武教臣已经制服庄子内外潜藏的人手。
一番审问,说是根本不知地牢里那俩身份,麻巾交待不让任何生人靠近庄子。
孽鸩心系宋迟的身体,没听太多,和程厝一起慌手慌脚把他抬回房里。
贼人用的迷药剂量大,他为了保护自己,只能靠自残维持意识。后来,对方没下一步动作,才慢慢睡过去。
孽鸩不知过了几个月,他为何如此在乎自己。
放那个情景,即使做不到这一步,又有几个人会责怪他一介书生……
出自真心吗……
“宋迟……”
他看不透这个人。
孽鸩趴在对方床边,活活守了一宿。清早,□□月催着去休息,起来时动作大了些,打翻宋迟床头一幅画。
他赶忙去捡,却见那画里的人儿:
少年言笑晏晏,一袭轻盈的白色短衫。
孽鸩一时如遭雷击。
画里的正是自己穿越前的样子。
李真。
或者说,屡屡怪梦、春梦中的那个自己。
(第一部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