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折雪并不喜欢拿这些事情说事，当初她愿意救他是自己的事情，从未想过要他付出什么。
　　只是如今她被对方伤到了心，便忍不住恶语相向。
　　叶昌不语，当初他的命确实是柳折雪救得，若不是她出手，现在的自己也许被恶狗叼走，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那药究竟是些什么。"
　　"不想告诉你，我心情不好。"柳折雪板着脸:"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娶不娶我，孩子你到底要不要，那个女人你究竟退不退婚。"
　　她是喜欢面前这个人的，哪怕最开始是觉得他人长得挺好看，觉得这般年轻死去有些不值得。
　　但是她从不后悔救了对方，甚至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忽略他。
　　她再问最后一遍，这真的是最后一遍。
　　"我不愿意娶你。"他不想拥有一个强势的女人为妻子，他能想象的到自己被她把捏住的感觉，肯定非常难捱。
　　柳惊风拧着眉头，神情浓重。
　　他得知了一切的真相，他确实是被抛弃的。爹不要他，娘也不要他，他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但哪怕如此，他还是不能放任他娘把自己堕掉。他不知道当年是什么原因致使自己最终还是生了下来，但是他隐隐不安的心却依旧颤抖着。
　　"好，出门右拐不送。"
　　柳折雪背对着叶昌，她缓缓闭上眼睛。
　　她其实是很痛苦的，她对叶昌怎么可能没感情呢？若是没感情，她根本不会说出让他娶自己的话语来。
　　若是没有感情，她会在得知自己怀孕的瞬间，就让大夫备好堕胎药，而不是等到现在。
　　她其实是在等着叶昌告诉自己，他愿意娶她，会愿意一辈子都对她好的啊。她原本都想好了，只要他说出那句话，她就回魔教，把她护法的职位退让出去。
　　"姐姐，你没事吧？"柳惊风有些担心她的状态，气氛实在太凝固了。
　　许久，柳折雪回道:"没事，你不用担心。"
　　柳惊风不相信，尤其是听到柳折雪下一句时，更是连连摇头。
　　他听到对方说:"惊风，你去帮我买副堕胎药吧。"
　　柳折雪见柳惊风不同意，眉头锁了起来:"你没看到刚才的情景吗？这孩子的父亲不要他……你知道姐姐不太想生孩子的，这对你侄子而言也不公平。"
　　柳惊风从后面抱住柳折雪，用一点祈求的语气道:"姐姐，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吗？我想要看小侄儿出生，他在你肚子里呆了三个多月了，眼看着你就能感受到他在你肚子里的起伏，你真的舍得把侄儿弄死吗？"
　　柳折雪没说话，她觉得没有意思。
　　"姐姐，哪怕侄儿没有父爱也没关系，还有我。我会帮姐姐照顾侄儿的，姐姐留下他好吗？"
　　柳折雪能感觉到身后的怀抱越来越紧，那紧紧抱住自己的力道，就如搁浅的鱼，是那样的有求生的欲望。
　　她叹了口气，将那双搂紧自己的手掰开，然后转身说道:"惊风，我都不在意他，为什么你这般在意呢？你没看到那个男人是什么德行吗？你觉得我生下那个人的孩子，我心里会没有刺吗？"
　　她若是真生下他，那她每一次见到他，都会想起叶昌。
　　"可是姐姐，这个孩子和叶昌没有什么关系。他不过就是给予你怀孕的机会罢了，充其量就和小指头的功劳一般。他是从你肚子里孕育出来的，你不想看看有你血液的孩子长什么样吗？"
　　柳折雪望着弟弟眼里的渴望和真挚，他似乎见不得这个孩子消逝离去，拼死命都想留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改变她的想法与决定。
　　"既然你不愿去买堕胎药，那便我去吧。"
　　"我不会放姐姐去的。"柳惊风拦在柳折雪面前:"姐姐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堕!我觉得，他特别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柳折雪拿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哪怕你如此争取了，可是你看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是吗？不过是个连发育都没发育好的孩子罢了，能有什么想法。"
　　柳惊风触上她的小腹，心情分外复杂。
　　柳折雪如此坚定的态度让他明白，自己哪怕最后是生出来了，也是迫不得已才生下来。他的母亲并不喜欢他，才会生出来也抛弃自己吧。
　　自己的存在只会让他的母亲痛苦。
　　柳惊风垂下眼眸，掩盖住里面的痛苦:"姐姐，既然你选择好了。弟弟也无法违背你的意思，毕竟这是你的孩子，该怎么处理都该由你的意思来。"
　　柳折雪揉揉他的头:"这么在乎这个孩子做什么，你去睡一会吧。"
　　"姐姐要去买堕胎药是吗？"柳惊风抿着唇:"那我跟姐姐一块儿去。"
　　

　　☆、第四章 大侠的五儿砸

　　柳惊风执意要跟着去, 柳折雪也就随了他的意。
　　药堂被人围的水泄不通，闹哄哄得一看便是出事情了。柳折雪不喜欢这种场面，她皱着眉头，停顿下步伐。
　　柳惊风心思一转便拉住柳折雪:"姐姐，不若改天来吧。这儿肯定是出了大事情，一时半会估计没办法帮你配堕胎药了。"
　　"换个药堂看看罢。"
　　"嗯。"柳惊风明亮的眸光黯淡下来，他闷闷不乐的回应着, 他原本以为发生这种事情可以拖延堕掉孩子的时间呢。
　　他很纠结，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阻止柳折雪堕胎，所以在客栈的时候, 他最终选择妥协跟从柳折雪出来。另一方面他迫切的想要留住这个孩子，所以一旦发生这种事情，他会想要改变她的想法。
　　若是这个孩子堕掉，自己会不会因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他？
　　"干嘛这么闷闷不乐。"柳折雪想不通自己的弟弟为什么比自己还在乎这个孩子。
　　在乎到心情的好坏都和这个孩子有关, 他的在乎让柳折雪动容，但也仅仅只是动容罢了。
　　柳惊风强打起精神回道:"没有。"
　　他们辗转来到另外的药堂, 这一路上柳惊风都处于失神状态，神色恍惚。当他迈进这个药堂，唇色微微泛白，双手下意识的收紧。
　　药堂格外清幽, 连个配药的药童都没有，只有一处帘子半掩着。
　　柳折雪余光一瞥便瞧见柳惊风泛白的脸庞，却什么都没说，对着里头高声喊道:"大夫在么？配一副堕胎药。"
　　柳惊风垂下眼眸,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你进里面来谈。"充满磁性的嗓音让人心生好感，柳惊风诧异的抬头，他不会认错这声音的，这是温久周的声音。
　　唇角不可抑制的微微扬起，柳惊风的心情从雷阵雨转晴。
　　他一下子就镇定下来了，他知道温久周不会放任不管的。柳折雪撩起帘子，一眼便看到将书籍合上的温久周。
　　温久周绷着面容，严肃道:"夫人想堕胎？"
　　柳折雪看大夫这般态度，微微蹙眉:"嗯，怎么了？"
　　温久周余光扫过柳惊风，抑扬顿挫道:"夫人有所不知，堕胎药对身体伤害极大，是药三分毒，可这堕胎药的毒性……"
　　"这没关系，你只管配就是了。"
　　"肚中孩子几个月了？"温久周询问道。
　　"三个多月。"
　　"是否可以忍受每月葵水剧痛？湿气重的情况下小腹生疼，终生不育甚至痛到昏厥下腹大出血有死亡风险？"
　　"且不说这么长远的事情，便是说当下，堕胎药你一饮下，有三个下场，第一个是你腹中孩子顽强，堕下不下来，但哪怕如此，对你腹中孩子也会有伤害。第二个是你堕的不干净，三个月的时候孩子已经在快速生长，有不少器官正在发育中，就容易残留一半在你腹中排不出去，这就会有刚才我说的下场，这个概率非常大。第三个便是你堕成功了，没有任何副作用，但是这个概率非常小，而且会引起心理上的不适应。"
　　温久周步步逼近，那番话语掷地有声，让柳折雪有些不自然的回转过头:"你说这么多话，无非是想让我把这孩子生出来。你身为大夫悲天悯人，把危害告知我，我非常理解并且感谢。但是这事我早就决定好了，自然做好承担风险的责任，你只管开药便是。"
　　柳折雪听明白他的话，知晓他的好意。但她做下这种决定，自然不会轻易更改。
　　"好。"
　　柳惊风不紧张，他听到温久周隔音入耳的话语了:【不要担心，我给她配的不是堕胎药，这药是系统出品，服下以后会有腹疼难捱，下身出血的状况。但这些都只是假象，此药只会让胎息更为强劲有力，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也不会对母体造成伤害。】
　　柳折雪拿着温久周配好的药，决定拿到客栈厨房亲自熬煮。
　　哪怕柳惊风知道她手里的药对孩子没有任何伤害，但他还是扮演一副深沉难受的模样静静驻立在一旁。
　　当黑黝黝的刺鼻药汤倒入碗中，柳惊风哑着嗓音问::"姐姐真的不打算要小侄儿了吗？喝下这药，可就没反悔的机会了。"
　　柳折雪没回答，端着药回到屋里。
　　柳惊风正打算跟进屋中，便被柳折雪拦下来了:"等晚些时候在过来吧。"
　　等一下是什么场景柳折雪有想过，无外乎很血腥，她也不想把自己的脆弱给人瞧出来。
　　柳惊风没有坚持:"那我在外头等姐姐，若是姐姐有事情，只管唤我的名字即可。"
　　……
　　柳折雪凝望着桌上的堕胎药，慢慢将手移到腹上轻轻摩挲。
　　只有在没人的地方，她才会表现出那么些许在意，但也仅仅如此了。她是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所有的柔软就随着今天一同消失好了。
　　"孩子，不要怪为娘心狠，你离开我的身体以后，便快去轮回道投胎轮回，为娘相信一定有好人家当你父母的。"
　　话罢，她眸色中的冷厉尽显。
　　她一饮而尽碗中的药汤，那苦涩的味道仿佛她此刻的心情，她缓缓放下碗，静静等待着药效发挥。
　　过了一刻钟时间，柳折雪察觉到腹中疼痛越发明显起来，她攥紧手，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疼痛越来越难熬的同时，柳折雪感觉到有一股暖流顺着自己的身体流出，她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颤抖着……
　　出血了!
　　"孩子，为娘对不住你。"她的话语里带着些哭腔，手慢慢覆在肚子上。
　　她感受到孩子的痛苦，这种痛牵连着她，让她都觉得难受起来。
　　她的细汗渗了出来，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平复下来。
　　孩子大概堕掉了吧，这么痛，怎么可能还留着呢？
　　"惊风!"
　　柳惊风一听到屋里的人叫自己的名字，立马推开屋门。屋内的血腥气很重，一嗅气味争先恐后的跑进鼻腔里，并不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