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刀在手(种田)
第二日到了衙门, 他正要吩咐下面准备升堂, 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案桌前, 镇纸之下压着一张名帖, 名帖之下还有一个信封。
都说钦差大人已经到了江州府, 听说还受了些伤, 正在休养之中, 张知县纳闷这钦差大人的名帖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等揭了信封, 看到信中内容之时, 他直接震惊地晃了一下身体,难以置信的模样。
梁主簿就等着张知县下令,他恭敬地站在案桌之后,却迟迟不见知县大人吩咐,便抬起头,疑惑这封信里究竟说的是什么,让大人大惊失色。
“大人?”梁主簿小声地询问道。
张知县再次细读了这份信,之后目光落在梁主簿的脸上,后者正毫无所觉,一副为大人鞠躬尽瘁的模样。
张知县眯起眼睛,隐晦不明地看着他,接着大声地说:“来人,将主簿梁方去官职,押入大牢等候审讯,将秀才梁言,其妾小红捉拿归案,另着人立即去烟翠楼抓捕史勇,不得有误!”
周围的官差听此都惊了一惊,忍不住看向梁主簿,接着又回望张知县,仿佛在说:大人,小的没听错吧?
梁主簿感觉自己幻听了耳朵,他发白着脸色,看着一脸冷冽的张知县忍不住问:“大人,这是为何?我儿,我儿做错了什么要抓他。”
张知县冰冷的目光朝周围官差一瞪,吼道:“没听到本县的命令?还不快去!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声音之大让整个大堂乃至堂外仆役都听得清楚,这会儿再没什么疑惑的,平日里与梁主簿关系较好的官差纷纷上前抓住梁主簿的胳膊将他按跪在地。另有两队官差,一队去了梁家,一队前去烟翠楼。
“大人!大人!属下多年来兢兢业业,为诸位大人分忧未敢懈怠,属下不明白,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如此震怒?”梁主簿抬起头,艰难地恳求道,“难道是这份信,可到底写了什么,连属下犬子也一并牵连,大人,可否容属下解释,就是死也让属下死个明白呀!恳求大人,给小的一次机会”
梁主簿不敢托大,对着大理石地砖狠狠磕头,不一会儿已是乌青,面容狼狈,言辞恳切就希望张知县能有一丝恻隐之心,给他一线生机。
他虽不算个小官,可好歹是个大吏,经过好几个县令,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今日看张知县连问都不问,一点脸面都不给他,可见是发生重大之事了,他虽然一时想不明白自己或者儿子做了什么惹了大祸,可先求县令高抬贵手却是错不了。
然而张知县却不为所动,那张脸黑如墨,带着显而易见的恼羞成怒,指着梁主簿骂道:“好好好,到现在还敢糊弄本官,你倒以为在这衙门里这么多年可以为所欲为?本馆真是小瞧你了,行,你想知道为什么,你自己看,看看这本官该怎么判,是流放还是死刑?”
那几张信纸被砸在梁主簿脸上,他赶紧捡起来看,然而越看越心惊,脸色越看越惨白,到最后整个人抖了起来。
这是口供呀!
他不知道,他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那混账儿子瞒着他做了这些事!他还傻傻地认为这是天策良机,该是陆家姐弟去死的时候,没想到是自己的儿子干的!拿起石头不仅咋穿了脚背,还直接砸死了全家!
心瞬间凉透,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份口供是假的,可是不能就这么认罪,不然他秀才儿子完了,梁家完了。
想到这里,他匍匐到张知县脚跟前,狠狠地再次磕头,辩解道:“大人,我儿功名在身,求学于书院,他是万万不会做这等恶毒之事,还请您明察,况且陆瑾与他虽有嫌隙,但毕竟是姻亲,打断股连着筋,他绝对不会,肯定是搞错了。”
“搞错?钦差大人亲自督办,怎么会错?”张知县冷笑道。
钦差?
果然!
梁主簿心下一凉,原来还是没有阻止他人前去报信。
“钦差大人为何会……”陆瑾不过是个小小大夫呀,钦差大人若是帮忙,梁主簿认为与知县大人打声招呼便罢,怎还会深入调查?
张知县道:“杨大人就是因为刚正不阿,敢言他人不敢之事才被皇上钦点为钦差。他信上所说,微服途径山林,遭强人所害,是陆瑾陆大夫妙手回春救他性命,陆瑾医术之高明,他并不相信会医死李老爷,故派人调查,果然凶手另有他人。他又言明,梁秀才殴妻成瘾,陆瑾曾替姐出头伤他,你私自将他下了狱,恰逢赵小公子被爆竹所伤危在旦夕,才因施救出了狱,你两家因此早已结下梁子,势同水火,何来姻亲情谊而言?况且昨日陆瑶已被钦差派人救出,伤势之重,性命堪忧,梁言宠妾灭妻,心肠之狠毒可见一斑!”
张知县弯下腰逼近梁主簿道:“你到现在依旧胡言乱语,企图蒙混本官,毫无悔过之意,可见你梁家家风。”他直起身体,吩咐道,“也罢,不与你多说,将人都逮捕归案后,立即升堂!”
陆瑾被关了多日,乍然出了牢房,见了天日,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陆小哥,无需着急,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咱们再去堂下不迟。”这会儿,官差解了他的手铐和脚铐,态度和蔼可亲,分外体贴毫无之前的凶煞模样。
就看他现在的待遇,陆瑾便知道他已经沉冤得雪了。
心里忍不住感叹道,宋大人办事果然迅速。又一次表明,头上有人罩着,才能活得长久。
“我已经没事了,这就去吧。”
这次升堂,衙门里里外外围了更多的人,百姓们看热闹就看得更起劲了,眼神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无他,今日早上官差雷厉风行地冲进梁家,不顾梁秀才功名在身,不顾小妾昨夜刚刚临盆,不顾梁夫人抱着孩子哭天抢地,只要是张知县下令,看见人就直接上了锁链,拖出了书房,床铺,一股脑儿全押到了衙门,跪在堂下。
小红生产完正是虚弱的时候,头戴抹额,未着粉黛,素颜以示看起来楚楚动人,她抽噎这靠在梁秀才身上,忐忑地垂着头说:“相公,我怕。”
“别怕。”梁秀才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而内心早已经紧张地不能自己,他僵直了身体,今日如此阵势,莫不是那件事被发现了?
除了他俩,旁边还有原告李子然和李夫人,李老爷已经下葬,这对母子身着孝衣来这里为了就是等一个结果,只是看到梁秀才和小红一同跪着,便有些不解。李家请来的讼师也有些莫名,三人低头窃窃私语。
接着陆瑾被带上来了,他洗了脸,换了衣裳,去了镣铐,就站在边上。这副模样让梁秀才心上蓦地一跳,他看过去的时候,没想到正好对上陆瑾的眼睛。只见陆瑾弯起唇角,眼中带笑,口型微张,似乎说了三个字:你完了。
瞬间笑意散去,藏着无边冷意,让梁秀才冷不防地抖了一抖。
“相公。”小红咬着唇,心里恐惧在慢慢变大。
终于张知县带着人来了,杀威棒杵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如沉雷闷响在耳边,一声“威武”震慑人心。
堂下待审诸人齐齐跪拜。
梁秀才和小红偷偷抬头看向案桌旁边,却发现并没有梁主簿,顿时心如擂鼓,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只听到知县大人说:“今日就李家状告疡医陆瑾治死李父一案,经过调查,本官有新的线索,发现此案并非医治手段之过,而是一场彻底的谋杀案件!”
张知县此言一出,堂内外顿时哗然一片。
谋杀呀,这个案子居然还有凶手在里头!
李家母子则蓦地抬头看向知县大人,似乎不敢相信,面色极为复杂,又是震惊又是悲痛,最后油然一股愤怒!
他们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已起身而立的陆瑾身上,只见他目光沉静,嘴角带着戏谑的冷笑,显然心中坦荡,不为所惧,凶手自不是他。再看堂下并排而跪的梁秀才和他的小妾,虽背对着他们,只有一个背影,然而僵直的脊背和细微的颤抖诠释了什么叫心惊胆战,做贼心虚。
李子然盯着梁秀才的眼睛渐渐充血,而他扶着母亲的手却在抖,那目光简直像要吃人一般!
“然儿。”李母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量,担忧地唤道。
李子然闭了闭眼睛,强行冷静下来,望向张知县,等待着接下来的审问。
第29章 谋杀案真相
惊堂木下, 一片肃然安静,只听到张知县下令道:“来人, 将杀人嫌犯史勇带上来!”
戴着手铐,穿着囚衣, 男人被官差押到了堂下而跪, 就跪在梁秀才小妾小红的边上, 他低着头,不敢看四周围, 更不敢看旁边的那道带着震惊和目光。
“李秀才,你可认得他是谁?”张知县问道。
李子然勉强将捏着的拳头放开,拱手道:“认得, 他是我家新来的厨子,因母亲娘家在北方,多年不曾吃过家乡小食,恰巧原来的厨子家中有事,便聘请了他, 就在几天前父亲下葬之后他便已经请辞。”
张知县点了点头, 又问:“令尊吃食上可有忌口?”
李子然回道:“海产鲜物概不入口。”
张知县再问:“若不慎食之, 后果如何?”
李子然犹豫了一下, 自从他记事开始, 李老爷就没吃过海鲜。
这时李夫人说:“少量而食, 呕吐、腹泻、脱力、全身发痒, 多则……怕是不好。”
说到这里, 聪明点的人已经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张知县还是继续询问:“此事府中除了你们母子还有何人知晓?”
李夫人嘴唇微动, 眼眶中含泪道:“府中几乎全知,就怕有不知道的给老爷误食了!”
到此张知县已是问完,他抬起惊堂木拍在桌上,对着史勇喝道:“大胆史勇,你是如何谋害李父,为何谋害他,一一如实道来!”
低头沉默的史勇一直毫无声响,而惊堂木的重击似惊醒了他。他抬起头,侧过脸看着小红和梁秀才,只见他们也在看他。
小红的身体摇摇欲坠,婆娑着眼睛,带着恳求的目光不停地朝他摇头,又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梁秀才的眼神更为恳切,他是秀才,前途大好,若是史勇真供出了自己,再有的景绣前程也成了泡沫。
然而不论如何努力,史勇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又老实地垂下头,说:“大人,小人有一义妹在梁家为妾,便是……小人身侧的小红,她与秀才老爷情投意合且怀有身孕。那大妇不被秀才老爷所喜,又生不出孩子,可碍于大妇弟弟乃众口相传的神医,秀才老爷便一直没有休妻,将小红扶正。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孩子即将出生,小红神情焦虑,与小人常常诉苦。小人只有这一个妹子,可怜她不容易,不忍心每日见她愁眉苦脸便……便想帮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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