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刀在手(种田)
“好好好,多谢,多谢陆大夫!”齐知府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眼眶中带着泪。
“不必,您能信任我便是最好的报答,我的诊金是一两银子,大人记得就好。”陆瑾发现这念过半百的知府就要哭了,于是稍稍打了一个俏皮,让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一下。
果然,齐知府眼泪一收,立刻笑了,“这也太少了。”
“话不多说,我先进去了,记得赶紧去抓药,醒后好让他服下。”
陆瑾说完便转身,然而他刚走了一步,忽然记了起来,转过身,一眼看到站在最后面的季家父子,那和善的脸瞬间冰冻了。
陆瑾冷冷地说:“季大老爷,你答应的事情不会忘了吧?”接着他又扫了一眼不做声的季太爷,用同样的语调提醒道,“我祖父的辈分可不小,你怕是不够格吧。”
那截然不同地态度让知府大人迷惑了起来,忍不住看向季老爷子,季家发生的事至今为止还没宣扬出来,是以他并不知道。
这是要季太爷当众宣读忏悔书,季大老爷忍不住看了看父亲,他本是想自己来,可是陆瑾明着点了季太爷,这他就没把握了。
“怎么回事?”齐知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的是季家。
如今儿子的命暂时保住,还不是季家人出的手,齐知府自然不会给好脸色看,而且看陆瑾对他们的态度,两方还是有过节的。
让季太爷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然而形势比人强,季太爷就是想扬起高傲的头颅也没办法,他闭上了眼睛,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然后道:“是我对不起老陆……”
宁州是三江汇聚的地方,来往船只极多,商贾也多,是以这船坞造得越来越大,每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人的地方消息传得最快,季家一早在船坞中央大空地上搭起了台子,这个新鲜事跟风一样快速地传开来,不一会儿早起的人们就都知道了。
宁州属于江南地区,百姓生活相对富足,这管闲事的时间也多,没过多久,家中无事的便都溜达着到船坞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着那台子指指点点,都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没关系,陆瑾请了几个能说会道的说书人,就等着这个时候好为大家解惑。
于是等台子搭建地差不多的时候,围观百姓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这窃窃私语传出来,看季家的目光都露着鄙夷。
“真没想到,季家怎么能这么恶毒地对待人家姑娘,那可是守了三年的寡妇啊,太不道德了!”
“季家可都是大夫,救人的,平日里都是一副良善的模样。”
“这修桥铺路捐钱一点也不含糊,真当是大善人活菩萨,原来背地里是这样的,这叫什么来着……”
“伪善!”
“对,就是伪善,装出来的。”
“幸好那可怜的姑娘娘家还有个弟弟出头,不然这身体都凉透了,我家还有个闺女,我只要一想到她婆家将来这么对待她,我这心啊……”
“我看看以后谁家的姑娘还会嫁进季家,这要是一不小心季家死了男人,是不是都让人跟着一去了?”
“那以前的那些守寡的女人呢,是不是已经被那个了?”
“现在都不敢去回春堂,心里害怕,唉。”
……
“唉,来了来了,当家人和老太爷都来了,陆家的小哥厉害啊!”
“我听说里头是有故事的。”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昨日的万春楼里头闹出人命,季家和另外一家的少爷为了争花魁不小心将知府大人家的公子给捅了。”
“嘶……还有这事?”
“不会错的,我睡得晚,那官差进进出出把万春楼给封了,至今都没解开呢。”
“那……知府公子还活着吗?季家可真是摊上大事了。”
“活着,当然活着,不然这季家还有空在这里搭台子?”
“然后呢?关那位陆小哥什么事?”
“当然有事了,你被人捅这里一下,手指长的刀子都插进去了,还有命活着呀,肯定离死不远了嘛,知府公子也是一样,血流了那么多,眼看着挺不过去,结果陆小哥出手将他给救回来了。”
“嚯……这都能救回来?”
“骗人的吧?”
“我也不信。”
“谁骗你们了!是真的,我二姨家表舅就在府里头当差,亲眼所见,老太太和夫人都哭晕两回了,季家的太爷当家都在场愣是没办法,那可是妙手回春的大夫!眼看着知府公子不行了,最后还是将陆小哥给请过来,这不,一个晚上过去了,知府门口的灯笼依旧是红的。”
“这陆小哥是什么来头,医术那么高明!”
“简直是神医啊!”
“听说家里头以前是御医,给皇帝老爷看病的,后来犯了事,被贬出来。陆家老爷子跟季家太爷交好,要不然陆家姑娘怎么会嫁过来,还不是觉得好友会照顾好孙女,结果瞎了眼睛了呗。”
“原来如此,那陆家的医术可比季家厉害多了,真不愧是给皇宫里头的贵人看病的。”
“是啊,这摇身一变就成了大人的恩人,季家还能怎么样,自然得给陆家赔罪了。”
这些声音是越说越响,其中那个爆料的人到最后是唾沫横飞,越说越带劲,周围一片都清楚了,自然也传到了季家人耳朵里。
然而能怎么样,这说的也是事实,季家只能默默地含血吞了。
季太爷是真不想来,他全程阴着脸,看那已经搭建完毕的高台眼中充血,恨不得转头就走。
可是官差来了,这么大的事情,齐知府腾出手来立马就调查清楚,他对季家如今是厌恶至极,恨不得他们倒霉。
陆瑾要守着齐公子出不来,齐知府是自告奋勇地派出得力手下来监视着季家将赔罪完成。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差的只有陆老爷子的牌位。
然后,宋桐护送着捧着牌位的陆欣,带着一队亲兵走来。
季太爷在看到陆欣的那刻起,他眼中再也隐藏不了那份怒意和不甘,陆瑾在知府府里出不来,捧牌位的只有陆欣,难道他要对这个孙媳妇低头赔罪?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陆欣一路走到高台之上,手上捧着牌位面朝着季家一众。
陆欣站在高处,她微微低头看清楚了季老爷子眼里的不甘不愿,季家一众的被逼无奈,毫无真正的忏悔之意。
可那又如何,陆瑾和她也没想过原谅季家,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让所有人都知道季家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付出应有代价而已。虽然暂时撼不倒这棵百年大树,可折断它生长的枝丫也是一种安慰。
宋桐说:“可以开始了。”
这个时候的文书讲究的是言简意赅,一份千字文能写的内容并不少,自然是要陆瑾看过满意才能被宣读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季太爷再不愿意,他也只能对着陆欣低头认错,哪怕这是讲给陆老爷子听的。
整个季家,最应该负责任的是他,最应该说对不起的还是他,他辜负伤害的人也是陆老爷子和陆欣,这个低头,这个忏悔并不冤,最应该。
陆欣听着那一字一句,紧握着牌位,目光看向远处,那知府府衙所在的地方,她相信,陆家有陆瑾在,一样能再次崛起。
而她自己的人生也要重新开始了。
第68章 问太子之症
不管是因为什么, 季家终究是低了头, 按照与陆瑾的三个约定,大夫人和三少夫人第二日便被官差押进大牢, 谋杀未遂的罪名,虽不至于致死, 但也要在牢里蹉跎好几年。
季家本打算待陆瑾离开后再想办法从牢里将她们赎出来,可如今与齐知府的关系恶化,这免刑已经是不能的。
于是她们下牢的第二日,两份休书便递到了她们的手里, 这个结局似有意外, 可依照季家的凉薄却又在预料之中。
当然这一切与陆瑾姐弟无关。
齐公子年轻, 这经过了鬼门关醒来之后,经过细心照料,倒是慢慢在恢复。
然而毕竟不过两日,情况还是不能让人放心。
眼看着大军即将到达宁州,陆瑾不免进入了两难之地。
作为责任大夫,他是真不能在病患的情况还没稳定之前就一走了之。可从另一方面说, 顶头上司宋衡已经对他非常照顾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他若是再拖延, 实在说不过去。
经过一方挣扎取舍, 陆瑾还是做不到将病患丢下的举动, 只能硬着头皮寻到宋槐他们,说明了缘由。
没想到宋槐他们早已经预料到,不惊讶也不嫌烦,反而安慰道:“我早已将消息传给大人,大人让我们事后尽快赶上大军即可。”
真是世间最好的上司让他给遇上了!陆瑾顿时笑颜逐开,连连感谢,“多谢大人谅解,多谢两位大哥。”
“陆大夫宅心仁厚,也令人佩服。”宋槐道。
等陆瑾带着陆欣一路北上赶上大军的时候,已是快一个月的事了。
陆瑶每次安营扎寨都会往来时的路观望许久,一直盼望着弟弟能够尽快赶来。一月前,她匆匆接到了营中士兵送来的陆瑾的信,却是嘱咐她跟着士兵先去军营,一同先行北上,而陆瑾则匆忙赶去宁州救二姐。
乍然听闻,她的心都揪起来了,害怕二姐遭遇不测,担心陆瑾被季家为难,姐弟俩不能囫囵回来。那时她真是吃不好睡不好,嘴角都起了一圈燎泡。
幸好,五日后,宁州消息传来,陆瑾及时阻止季家残害二姐,并成功将陆欣带离了季家,不日姐弟俩就能回来了。
她算着时间,可临到差不多的日子,这消息又变了,道是宁州知府的公子危在旦夕,陆瑾又被请去动手术将人救回,行程就又给耽搁了。
陆瑶这心情犹如风浪里的船,一上一下,离京城的路已经走了大半,也没见到姐姐和弟弟的身影。
今日也是同样,太阳落山也不见有人来,她失望地转身,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此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马蹄声,接着慢慢地重了,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陆瑶惊喜地回过头,看到几匹快马围绕着一辆马车急速朝军营跑来,马车的车帘被打开,露出陆瑾的脸。
“三姐!”陆瑾大声地朝她喊着。
在陆瑾的身后,陆欣探出脸来,看到陆瑶,也欣喜地唤道:“阿瑶!”
姐弟三人再次重逢,时隔多年,陆瑶都快认不出陆欣了,而陆欣看着陆瑶憔悴的模样,眼睛顿时红了一片,想起彼此的遭遇,两姐妹顿时抱头痛哭起来。
陆瑾是个男人,可此情此景之下,眼睛也忍不住染上湿意,他说:“三姐,你先陪二姐进去吧,我去找大人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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