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刀在手(种田)
宋衡看着他,沉声道:“这个人身份特殊,是当今太子。今早我跟皇上提起了你,他同意让你一试。”
陆瑾握着茶壶的手一顿,惊讶地看着宋衡,接着垂下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宋衡见陆瑾除了意外,似乎并不高兴。
想想也是,给太子治病虽是荣幸可也是麻烦,稍有不慎,说不得就有牢狱之灾,若是寻求功名利禄,倒是个晋升捷径。可陆瑾既然乐意做随军大夫,就是不喜欢这种不够纯粹的病人,更何况当初的陆家不就是这么倾覆的吗?
想到这里,宋衡心有愧疚,于是致歉道:“对不住,事先没告诉你。不过已经在御前说了话,还是要走一趟,之后我来处理便可。”
闻言陆瑾便抬头看着他,接着心中那些不快也淡了去。
他其实早该想到是太子,毕竟重要之人一般都是亲人爱人,宋衡光棍一个,亲人也只有这么一个外甥。
陆瑾仔细想想,他记起小时候爷爷和父亲是说起过太子病情的,只是时间太久,他忘了。
“答应过大人的事,我不会失言的,只是之前也说过,我知道太子的症状,也大致有治疗的方向,只是没有确切的药,暂时治不好太子。”陆瑾虽说不乐意,可一码归一码,对待病患他都是一视同仁,要么不治,一旦插手必定全力以赴。
宋衡听陆瑾这么说,心中松了一口气,保证道:“这些我明白,尽你所能便可。”
陆瑾点了点头。
这话题不够让人愉快,宋衡暂时就不想将诚王府的事告诉陆瑾,给他添堵了。
于是换了一个问:“这里住的还行吗?”
宋衡环视了一周,这里的摆设都是他熟悉的,陆瑾也没动。
“一应俱全,一切都好。”不只是好,是太好了,陆瑾心中感激,“我本想先找个客栈落脚,再寻个院子租住,现在我都怕稍后搬出去适应不了,毕竟人由奢入俭太难。”
搬出去?
宋衡不明白,“住的好好的,搬出去干什么?还是……福伯说了什么?”
不会吧,刚刚还在想,这么快就真来告辞了?
陆瑾也是一愣,“这关福伯什么事?福伯待人和善可亲,是我觉得总不好老是叨扰府上,更何况还有两位姐姐在。”
连福伯都叫上了,宋衡轻轻咳了一声,便说:“无妨的,你是府官,住我府上本就应该,再说公侯世家都有幕僚带着家眷同住。既然没什么怠慢之处,就先安心住着吧,今后军营跑的会比较多,可以直接带你过去,不是更好?”
跟领导住一起的好处就是上班不会迟到,陆瑾觉得有道理,“那就麻烦您了。”
小陆大夫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宋衡一时之间也改不了他这种性格,也就随他去了。
第二日,一早宋衡便带着陆瑾进宫去。
太子不是宋皇后第一个儿子,只是那位嫡长子没有站稳,不过刚出身一场风寒便带走了他。
宋皇后伤心过度,缓了好久才怀上了六皇子,也就是太子,只是这孩子出生身体也不好,皇后生怕他随着哥哥一样没了,出生之后便日夜亲自照顾,她那时候年纪已经大了,生子本就比年轻女子艰难,再加上操劳,熬坏了身体,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
宋衡比太子大了十年,等太子失了母亲,差不多他能顶起英国公的门户,姐姐如母般照看他多年,宋衡自然对太子看顾有加。
而那时候对年幼的太子最好的支持便是让英国公府迅速崛起,给他依靠。
宋衡选择带兵打仗,凭着自身的实力和楚文帝的信任,他很快在军中崭露头角,羌戎一战,大胜敌军,这个年轻的将军终于得到帝王无与伦比的青睐,受封一品镇军将军。
同时也给了太子一个强有力的支持,一个强盛的母族。
可是等宋衡归京见到了长大的太子,却发现有些失望。
或许是楚文帝怜他年幼失母,惜他羸弱多病,将他保护地太好了!一个太子,说好听些是纯良,说难听就是懦弱,做事瞻前顾后,难得果决,这让打了多年仗最讨厌婆婆妈妈之人的宋衡心里很是不满。
不过不满的同时,他不免心有愧疚,毕竟太子小,不懂,是他忙着打仗没照看好他,也对不起姐姐。
所以归京之后他除了到处找名医,就是想办法将太子的性子给掰过来。
然而他没想到先前还算安分的柳阁老,成了太子老丈人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忙着上下跳窜拉帮结派,生怕太子少了争夺帝位的人手。
呵,人手?
太子现在需要什么人手,给皇上添堵吗?
他宋衡掌着兵权,太子作为国之储君,再拉人简直跟找死没两样。
简直比王鹏更可气!
宋衡一想起来,就恨不得买通整个御史台,将柳家弹劾到地底下去。
第74章 甥舅作问答
太子大婚较晚, 刚刚有了太子妃, 也就得了另一位天然的支持者, 柳家。
柳世峰不仅是阁老, 还是礼部尚书,虽说不在上三部, 可也是实权大臣。
太子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蛮激动的,感慨父皇对他是真的好, 想着还有一个掌兵的舅舅,自己这位置算是坐稳了。
他其实是满足了,可是柳家却不满。
齐王早就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领了差事,六部之中皆呆过, 他虽然资质不出众,可胜在矮子堆里拔高个, 皇帝没成年儿子,就他跟太子,太子还老不露面, 这官员自然慢慢地就向着他了。
是以齐王在大臣之中呼声比较高。
柳阁老之前对太子不了解,可大婚之后,通过女儿,差不多明白他是真的养在深宫人不知, 对朝中动向根本不了解, 可以说被楚文帝隔绝在权力之外。
那不是跟个空架子没啥两样吗?
眼看着越发年迈的皇帝, 和大婚之后还没领着差事的太子, 内心还算喜悦的柳阁老顿时着急了。
作为太子的妻族,他自然得帮着招揽大臣,以便在山陵崩来临之时做好应对,到时候他振臂一呼,文武大臣齐心助太子登基岂不美哉。
阳江匪患之事传来,他本还有些担心,毕竟柳家出自江南,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与阳河帮或多或少有些接触。然而当他听说是宋衡领兵灭了匪患,杨钦差跟宋衡的关系又是整个京城皆知的,顿时他安心了。
安心的同时并借机向那些自危的官员递出了橄榄枝,还是以太子的名义。
这的确是拉拢人手的好办法,特别是碰上宋衡这个硬茬,齐王根本没那面子让他行个方便,可若是太子的要求,宋衡能不保一下太子系的官员吗?
一时间真有不少官员倒向了太子。
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宋衡的不讲情面真是实打实的不掺假,太子的老丈人说弹劾就弹劾,罪证都不需要刻意搜查,直接将要命的水匪勾结名单附上,百口莫辩!
皇上当场砸了柳阁老一头的墨,虽没有捋了职位,可却是大失颜面,告病在家羞于见人。
这下谁还敢跟在柳家后面,本就怕的要死,再凑上去还嫌死的不够快?
于是太子门前又可以秋风罗雀了。
消息层层递到东宫,太子妃到了太子跟前哭哭啼啼地好一顿诉苦,说自己的父亲也都是为了太子大业,本就是用心良苦。接着顺手上了个眼药,说宋衡不能体谅也就罢了,还给他们拉后腿,定是担心柳家逐渐受太子倚仗,让他受到了威胁,于是不顾太子强行立威。
太子性子软,见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好言好语安慰劝解,然而任凭他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终太子只能表示要不他去跟父皇求个情。
太子妃终于不哭了,带着泡在泪水里变得更加明亮的眼睛,盈盈谢了太子。
然而可惜的是,皇帝没见他。
于是太子就病倒了。
陆瑾是第一次进宫,可是他并没有新奇之感,而是沉重。
他对皇宫的感官并不好,一辈子他都忘不了颤颤巍巍的祖父在宫门口深深磕的那三个头,以及宫人推的板车上全身盖着白布的父亲。
若有可以,他是一辈子都不想进宫,然而……救命之恩无可回报,他也看不得宋衡面露忧愁的模样。
或许他可以告诉自己,太子并非始作俑者,不可迁怒。
太子的年纪跟陆瑾相仿,只是脸色过白,没什么血气,躺在床上似乎很紧张地看着宋衡,然后唤了一声:“舅舅。”
声音小,宋衡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他是真想将床上的外甥揪起来,告诉他说话大声些,有底气些,别期期艾艾的跟个姑娘似的,要知道他是君,自己才是臣!
不过宋衡还是忍住了那股冲动,对太子尽量柔声细语地说:“殿下,听说你病了,如今怎么样?”
“好多了,多谢舅舅关心。”太子温和地笑了笑。
这有什么好谢的?宋衡深吸一口气,很无力地点点头。
太子瞧着宋衡的脸色,心中也是忐忑。
想当初宋衡刚从战场回来的时候,那还是满身的戾气,太子见着他都不敢直视眼睛,心里不免多了一份阴影。哪怕后来慢慢地将杀伐之气给淡了,这位太子遇见宋衡还是有些怂。
“舅舅坐吧,还有那位……”他看向了陆瑾,不知道这是谁?不过还是笑道,“不必拘礼。”
陆瑾缓缓地抬起手,木木地称:“谢太子殿下。”
其实陆瑾是完全震惊了,他之前没见过太子,总觉得作为天底下第二尊贵的人,即使不是嚣张跋扈也该是高高在上的吧。
可当他随着宋衡进入太子寝殿,见到太子的那一刻起,这种设想被完全颠覆。
他看到了什么?
宋衡开口说话的时候,这位太子揪着被子的手还微微地颤了颤,看宋衡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
“太子可听说了柳尚书被弹劾一事?”宋衡单刀直入地问。
太子抿了抿唇,点头。
“可有话要问臣?”
太子再次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最后偷偷瞟了宋衡一眼,犹豫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可那股小心翼翼的劲让宋衡只觉得一股怒气往上冲,他赶紧压下来缓一缓,尽量放平了气息说:“那您问吧,臣知无不言。”
太子于是瞄了陆瑾一眼。
宋衡道:“无妨,陆大夫是我的人。”
陆瑾正想下去的脚步停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
结果这位太子还真就这么算了,让陆瑾开了眼界。
难道宋衡有这么可怕吗?陆瑾纳闷地想。
“人人皆道杨大人和您交好,是以这份弹劾就是您让他写的,这是不是真的?”不过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换了一个方式委婉一些道,“孤就是想问问舅舅,您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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