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纹之风起云涌》完结
三人长久沉默,终是江诀先回了神,沉声问:“疫情控制得如何?”
“回陛下,已运送了药草前去救急,也派了大批大夫前往,可向化死伤甚众,又正值酷热之季,染病之人已不下三十万,且尚在蔓延之中。”
李然暗自心惊,江诀凝眸想了片刻,又问:“可有祸乱?”
孟兆坤垂首,低声道:“因死伤众多,难免有人生事。”
江诀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沉思良久后,一脸决绝地说:“派人通知殷尘,就说是朕的旨意,若有人带头闹事,一律杀无赦!”
“陛下?”
“不必多劝,照旨去办!天灾人祸终究避之难避,大战一触即发,向化乱不得!朕也不能让他乱!”
他一脸狠绝,眸中有杀伐的冷意,孟兆坤哪里还敢争辩,躬身应下,想了想又道:“微臣尚有一事请示。”
“说!”
“据医官回禀,病重伤残之人大多无法行动,恐怕……无法忍受迁徙之苦。”
“你有何建议?”
“以臣之见,不妨将这部分人口转移到周边郡县,如此既能避免长途奔波,也不至于拖累大队人马,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江诀不应,只一脸莫测地问:“这部分人口有多少?”
“回陛下,八万有余。”
就地安置这主意倒也靠谱,江诀却沉默着没有点头,沉思许久后,淡淡道:“你该明白,一旦瘟疫蔓延,死伤的就不止是一个郡的人口。”
孟兆坤握着奏折的手一抖,听语气瞧什么隐约猜到了那位天子的意思,结巴着不知如何回话。
李然先是一震,继而浑身冷意大生。
八万相对于一百八十万来说,或许并不是多么庞大的数目,孰轻孰重,他当然也掂量得清楚,可这并不表示,他能赞同这种丢卒保车的下下之策。
自然,舍了这些人,江诀也会伤感,也会觉得可惜,可倘若牺牲一部分人就能换来更多人的平安,江诀必然会舍,纵使换了苏沫或岳均衡,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说到底,对于身处高位之人来说,人命并非头等大事,江山稳固才是首选!
李然垂眸良久不语,心中不可谓不复杂,尔后侧脸望一眼那身着蟠龙常服之人,见他剑眉紧锁,下颚紧抿,眸中虽有忧虑,亦不乏狠绝。
他暗自叹气,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去,江诀忙着跟孟兆坤商谈后续事宜,见他要走也无暇顾及,只以眼神示意丁顺跟上。
丁顺跟着李然后头走了片后,见他们这位殿下神色有异,小心问:“殿下可是在为死伤之人感怀?”
李然皱眉,淡淡道:“算是吧。”
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越发令丁顺心怀不安,跟了几步又道:“殿下若有心事,不妨说予陛下听听。”
这话正中问题关键,李然脚下一顿,站在廊下驻足不前,凭栏向天际眺望。
丁顺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处,颇不安地陪了片刻,低声劝:“殿下,这会儿日头毒,小心受了暑气。”
李然不应,依旧停步不前,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沉默良久后,问道:“你跟在他身边多久?”
丁顺不解,转动滴溜溜的缝眼想了想,照实道:“奴才是北烨三年进的宫,侍奉陛下已逾十五载,殿下怎的有兴致问这些?”
李然叩指在蟠龙望柱上敲了敲,道:“那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殿下?”
“没事,这儿就你跟我,说说看。”
“奴才……不敢妄言,陛下乃真龙之身,奴才能仰仗这盛事光芒,不甚感喟。”
“说实在的。”
他神色淡漠,眉眼间并无喜色,丁顺想了想,暗自咬了咬牙,低声道:“殿下,陛下处在那个位置,总有许多无可奈何,总要取舍。”
“无可奈何?取舍?”
“无论取或舍,总难免会有无可奈何。”
“你小子很聪明,难怪能在他身边混这么多年。”
他不欲多说,丁顺自然也不敢乱开口,二人静默着待了许久,又劝:“殿下,身子要紧。”
李然望着艳阳下的广袤殿宇又瞧了良久,目中是一天一地的耀眼光芒,汉白玉廊柱和砖面在烈日下折射着烈日的熠熠生辉,衬着这整个明华宫高远恢宏,却也毫无人气。
这就是帝王身处的牢笼,连带着一颗心也如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般,冷漠得不近人情。
李然慢慢往后退了退,最后瞧了眼墨色大理石尽头,端坐在鎏金龙椅上那人冷酷无情的脸,继而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丁顺在他身后小心万分地跟着,一刻也不敢懈怠,总觉得这位殿下神色异常,有别于往常。
江诀与孟兆坤将向化之事商量完毕,回到内殿找了一圈,竟没见到李然的身影,问了小六子和老嬷嬷,二人均说不曾见到,暗自一惊,立马着人四处寻找。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头李然带着丁顺进来,见了他只淡淡一笑,问道:“谈完了?”
江诀边点头边迎了上去,道:“如今暑气已生,无事尽量少在殿外走动。”语毕,冷冷扫一眼丁顺,丁顺吓得缩了缩脖子。
李然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子下去,继而将手中的书册交到江诀手中,江诀一脸纳闷地接过,也不急于翻看,抬手示意丁顺去端解暑的汤水,李然径自挑了张椅子坐下,指了指身旁的位子,道:“坐下再说。”
他神色郑重,江诀神色一肃,问道:“何事?”
“向化的事商量得怎么样?”
“大致有了决断,但此事非同小可,还需深思熟虑一番,方才你在殿中应该也听了个大概,为何还有如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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