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番外(下)
这一科之后,更多原本还处于观望态度的读书人都定了心,对萧莨这个摄政王真正生出了信心,在南边战乱之地,已有众多有识之士,开始计划着北上,甚至举家北迁。
在入主圣京城半年之后,萧莨的身上除了威势,真正开始有了人心。
临近年底,萧莨手头的事情却比之前还要多些,每日要到亥时,祝雁停才能听到外头传来他回屋的动静。
这两个月他被关在这西间的暖阁里,难得能见上萧莨一面,身子倒是养好了一些,心思也越来越沉定,只时不时的,还是会担心。
担心萧莨,也担心珩儿,担心他们遇上烦心事,担心萧莨还会头疼,担心珩儿会因天寒生病,这个世上如今只有这两人,是他唯一挂念的。
可他被关在这方屋子里,仅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他们抄经书祈福。
祝雁停搁下笔,转了转已有些酸痛的手腕,烛台上的灯芯还剩最后一点,外头一片漆黑,估摸着已快子时了,今日萧莨却还未回来。
如今他已养成习惯,每日夜里都要听着东间那边的动静,直到萧莨回屋歇下,熄了灯,他才会睡。
正愣神间,外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祝雁停瞬间有了精神,隐约能听到萧莨身边伺候的下人问他要不要热茶,萧莨没应。
萧莨的声音似有疲惫,只交代了两句事情就回了东间里去。
进了那边,便就再听不到说什么了。
祝雁停有些遗憾,又安静在桌边坐了片刻,待到其他下人陆续退下,只留下守夜的在外间,东间那边似也熄了灯,他才起身。
躺床却无甚睡意,祝雁停怔怔盯着床顶的房梁,胡思乱想着不知萧莨睡着了没有,从前他的睡眠就浅,每回都要等自己睡了才肯入睡。
忆起昔年刚成婚那会儿,每一个夜里他躺在萧莨怀中,耳鬓厮磨地与他说着私房话,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又已恍若隔世。
夜色更沉时,祝雁停翻过身去,迷迷糊糊间,似听到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再是人声。
“快去打些热水来!”
“虞医士在么?去请虞医士过来,王爷又犯头疼了!”
“都还愣在这干嘛?!赶紧去做事!”
祝雁停瞬间清醒,是萧莨,他的头疼症又犯了。
这几个月里祝雁停时常会在夜间听见隔壁的动静,今日却是第一回 ,竟严重到要请大夫。
祝雁停心头一慌,顾不得那许多,掀开被子就下了地,冲去门边用力拍打门板:“给我开门!王爷是不是头疼又犯了?让我去看看他!快开门!”
过了半刻,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终于开了锁。
祝雁停用力推开门,拔腿便往东间里跑。
那给他开锁的管事原本还有些犹豫,见状一咬牙,赶紧跟了上去。
萧莨头疼难受得几乎要将自己头发都给扯下来,没人能靠近他,想要上前去安抚他的下人俱被推开,地上全是瓷器碎片,都是他在痛苦挣扎时被带下地的用具摆件。
祝雁停见他这般模样,当场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将人抱住。
萧莨的双目紧闭着,神色痛苦地纠结起,嘴里无意识地溢出呻吟,祝雁停红着眼睛将他搂进怀里,不断给他揉按头部,唇瓣轻吻着他的额头,哽咽出声:“没事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萧莨在他怀中渐渐停止了挣扎,虽依旧看着十分难受,但没再推开他。
祝雁停的心绪平复些许,抬起头,哑声提醒手足无措立在一旁的下人:“去将我枕头边上的那瓶香油拿来,我帮王爷按一按,他或许能好受些。”
下人风风火火地过去,很快将东西取来递给他。
祝雁停将香油倒出来,在手心里捂热,按上萧莨的头部穴位。
这东西他先前就一直想给这些下人拿给萧莨用,但没人敢收他的。
萧莨似乎被这淡淡的香味给安抚了,不再那么躁动,只双目依旧紧闭着,眉头不得平顺,苍白的面上全是汗水,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之态。
虞医士匆匆过来,为之扎了针,祝雁停又为他揉按了许久,终于让他沉沉睡过去。
待到萧莨的呼吸逐渐平稳,祝雁停才惶然问道:“他为何会这样?这个毛病怎么看着比之前还严重了?”
虞医士皱眉道:“王爷这段时日应当是过于劳累了,多加休息,或许能好一些。”
“……能根治吗?”
“他这是心病,若是心结能解,时日长了应当就会好。”
祝雁停闻言心下愈发难受,这是心病,而他这个祸害就是这病的病根。
虞医士一叹,提醒他:“郎君,您的脚被划伤了,草民为您上些药包扎一下吧。”
祝雁停浑浑噩噩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两只脚上都流了血。
先头他急匆匆地过来,鞋都没穿,赤脚踩在那些瓷器碎片上,竟连疼痛都未有觉察。
“……有劳了。”
后半夜,萧莨身上发起了热,额头摸着都烫人,一直守着他的祝雁停吓了一跳,赶忙将在外间候着的虞医士叫进来。
贴身伺候萧莨的下人哽咽说道:“昨日突然下了暴雪,王爷出去京外看那些流民安置的状况,在风雪里走了一个多时辰,回来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又召集官员议事,一直到深夜,膳食都是匆忙用的。”
祝雁停闻言用力抹了一把脸,他自己一直病歪歪的,有个头疼脑热早已是家常便饭,今日却是第一回 ,见到萧莨这般病弱的模样,原来他一直以为的无坚不摧之人,也会有倒下的时候。
从他们认识那日起,就是萧莨在照顾他,他却从未为萧莨做过什么,一直在伤他的心,他这个妻子,做得实在太不合格了。
虞医士开了药方,下人很快将熬好的汤药送来。
萧莨病得迷迷糊糊,汤药喂不下去,祝雁停干脆将之含进口里,嘴对嘴地喂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