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又在跑路
放在他当皇帝的时候,谁不知道他李怀安脾气好,一句玩笑话左耳进右耳出,都不至于往脑子里过一遍。
他叹了口气:“行了都回去吧,明日备好马车,我要去西郊后山一趟。”
却没人起来,沉默半晌,领头的羽林左监才低着头道:“臣等奉陛下之命,严守行宫,护太上皇安全。行宫外危险,还请太上皇勿轻易走动。”
李怀安品了品这委婉的说辞,缓缓道:“严守行宫,所以连我也出不去?”
羽林左监官阶不高年龄也小,不敢接话,权当默认了。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来缓和:“皇上怎么跟你交代的,你原话说一遍。”
那年轻人还在挣扎,他忍不住催了一声,已经隐约按捺不住火气。
“说。”
羽林左监扛不住,把身子埋得更低,如实道:“陛下说,严守行宫,不得让太上皇出宫半步。稍有异动,即刻报于京城。”
李怀安好一会儿都没吭声,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只是手中的酒坛突然往下滑,眼看着就要脱手,他初醒一般赶紧捞了一把。
太上皇把酒抱在怀里,看向宫殿深处,喃喃道:“这小子到底瞒了我什么。”
片刻后轻笑道:“你现在就派人给京城报信,照我的话原样传过去。就说,不论是什么原因要关我都可以,他要瞒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现在也不管。但他最好瞒住了,永远也别让我知道。”
他说完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一样,转头看向羽林左监,恰好和那年轻人惶恐的视线对上。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传话。”
羽林军一下子都撤出庭院,只剩宫女内侍还跪在地上。
“知道你们几个嘴严,我不会再问你们了,抖什么抖。”李怀安看了看这些至今他仍叫不出名字的人,“若是想回京之后能够交差,这几天就别来烦我。”
他说完便从这群人中间穿了过去,脚步落在他们面前没什么声音,衣角却带起一阵风。
李怀安走在回寝殿的路上,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身子又凉了下去。
他不怕李越担心自己要和他争权,两叔侄虽说从前不怎么亲,却还算了解彼此。皇位这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束缚,他就算疯了也不会去争。
他只是觉得这孩子太不厚道,背地里不知瞒了他多少事,还好意思红着眼睛让他相信自己。
李怀安不是对谁都能狠得下心的人,然而对自己却能下十成的狠心。他根本不想要至上皇权,却也能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忍耐着当了六年皇帝,甚至可以放**为帝王的自尊去北疆当人质。
他什么都能不在乎,如今侥幸全须全尾回了魏国,更不应该太过在乎。再世为人,得过且过,他原本是这样告诫自己的。
但丢失记忆的同时他仿佛丢失了安全感,即使他隐约猜到那段记忆并不怎么愉快。他有权利知道自己如何一步步沦为今天这副模样,而不是空缺了人生中最耻辱的五年,又没事人一样地当个太上皇。
不论李越这孩子从何种角度出发想保护他,他都明白这不是什么坏事,但李怀安被欺骗多了,也就不太敢再将信任交出来。
毕竟他不再是以前要风得风的京城皇子了,如今的李怀安胆子太小。
他不敢相信李越。
作者有话说:
异地生活不会太久的(~ ̄▽ ̄)~
第8章
或许是因为昨晚放的狠话起了作用,第二天一早,往常围着他转的宫人们都不见了踪影。
那坛子酒他喝了一小半,昨晚睡下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现在却头疼得很。脑袋嗡嗡作响,就跟在里面放了几大桶烟花似的,燃完的灰尘把整个意识都蒙了一层。
他刚走出寝殿又听见李行微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但片刻不到一张笑盈盈的脸就出现在他视野里。
“太上皇您又喝酒啦?”
李怀安扶着门框,晃了晃头,抽出意识回答:“你又知道了。”
恭睿王伸出双手扶着他往外走,李越双腿没力气,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慢慢挪。
李行微嘀咕道:“您以前经常喝醉,第二天醒了就这样,像纵欲过度似的。”
太上皇抽了只手狠狠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然而宿醉之后没什么力道,软绵绵的。
“李行微你是不是又欠打了,我非得替你爹好好教训你一顿。”
他拉长了声音敷衍喊道:“哎——哟,好痛啊好痛——”
一边喊还一边把李怀安举起来的手拉下来,紧紧抱住,拖着人下台阶。
太上皇气得两眼昏花,勉强看清脚下一级一级的台阶,咬着后槽牙道:“你等我清醒了,亲自折树枝抽你。用最软最韧的细条,抽在你腿窝里,让你半月都消不了痕迹,痛得连裤子都穿不上。”
“哎哟您心最软了,舍不得的。”
谁不知道太上皇小时候被这样打过啊,李行微记得清清楚楚,曾经有半个月都没见他来学堂。
“您先跟着我到西郊后山,到那儿喝完醒酒汤,满山的树枝任您挑选。再不去可就迟了,围猎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了。”
李怀安总算反应过来,奇怪道:“你怎么进来的,门口的羽林军呢?”
“羽林军都是从京城过来的,谁能不认识我恭睿王。再说了,我一说是您叫我来的,他们怎么敢拦。”
李怀安没料到自己说话也能这么管用,倒有些新奇。
“真没拦?”
“没拦。”
“也没通风报信?”
李行微偏头看他一眼:“通什么风报什么信,您醉得挺厉害啊。”
“去。你不是嘴甜吗,怎么到我这儿净惹人生气,不要命了?”听闻那些人没去给李越报信,他不知不觉间心情都好了一些,主动靠着堂弟往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