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又在跑路
李越闻言把腰带翻了个方向,替皇叔系上,嗤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还敢发兵呢。”
“发兵?什么时候?”李怀安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个计划,皱眉问道。
“反正不是现在,还差些火候。仗一旦打起来不能拖,我要一举成功。”
系好腰带便穿完了,宫人正好端来一碗药汤,圣上接过来,用勺子晃了晃。
李怀安看了一眼便嫌弃得不行:“这黑乎乎的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这么难闻。”
李越对着吹了吹,端到皇叔面前:“参汤。”
前些时日从国库里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人参总算派上用场了,皇叔一直不愿意用,他只有亲自吩咐宫人取参煎汤。
李怀安对草药熬成的汤汤水水抗拒到了极点,往后退了半步:“不喝。”
李越舀了半勺送到自己嘴里,吞下去之后一脸平静劝道:“不难喝,甜的。”
他冷哼一声:“不信,我又不傻。”
圣上真诚至极:“真的是甜的,尝起来像糖水,回头我给自己也熬一碗,就当是零嘴了。”
李怀安有些许动摇:“没骗我?”
看见侄子笃定点头之后,他终于接过瓷碗,屏住呼吸喝了一大口。
李越这个小兔崽子!
苦味和酸味从舌根一直窜到头顶,他咳了几声,愤愤道:“说好的不骗我。”
圣上委屈:“我没说,只点了个头,您自己误解了。”
李怀安不愿意再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索性一口气把参汤全喝了,然后半张着嘴让苦味快些散掉。
李越收回空碗转身放在桌上,自言自语笑道:“好像小狗。”
“嗯?”他抬眼问道,“你说什么?”
圣上回过身来:“我说您这段时间要好好修养身体,天冷着正好出不了门,该补的趁这会儿都得补好。”
李怀安点点头,道理他都知道。这段时间在侄子照顾之下,他能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不少,至少平日里不再乏力,也不再嗜睡了。
李越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得跟您商量。”
“什么?”
“赤余的事情……”他与皇叔对视,“他们来的时候,您能称病不见吗?”
李怀安愣了愣:“怎么,有什么不便吗?”
李越拉着他坐下:“我是怕您不便,万一您见到赤余人之后又受了刺激怎么办?况且也不知道要来哪些人。”
他煞有其事看向侄子,问道:“李越,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想起来?”
圣上沉默片刻,点点头,算是坦然承认了。
他确实不想皇叔恢复记忆,现在这样多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李怀安看向对方眼睛,深褐色的瞳孔,倒映出一个有些陌生的自己。
似乎李越的世界里总是有一个李怀安。
他叹了口气:“好,听你的。”
*
转眼就到了年后,赤余派使者入魏进京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魏国。
朝野上下都绷紧了一根弦,京城南军北军被全员调动,贺迁升任镇北将军,执掌所有布防。
李怀安见不到前朝景象,却能看见李越明明焦虑却装得云淡风轻。每日来见他时仍然笑着黏上来,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可总是在他身上靠着靠着就犯困。
李怀安倒开始盼着赤余人早些来,这一朝上下便能早些过上安生日子。
赤余使者进京那天全城戒严,家家闭户,往日熙熙攘攘的京城仿佛一座空城。圣上存了心不去城门迎接,只派了丞相齐恪率其他臣子在城楼上等候。
丞相衣袂飘飘立在寒风中,百无聊赖地做着陛下分给他的苦差事。
赤余国也忒不讲面子,派来的竟然是最小的皇子,一没爵位二没地位的,唯一值得说道的只是他很受赤余皇帝宠爱罢了。
摆明了让天下人看魏国笑话。
城墙内外可见之处一片寂静,齐恪青衫落拓,面上沉静,却忍不住猜测起陛下的心事。
两人相识五年,他助李越从傀儡皇帝一步步走到今日,自然了解对方有何打算。仗是肯定要打的,却不知道小皇帝想什么时候开战,也不知他想怎么打。
然而就冲赤余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场仗应该不远了。
说好的巳初到,几十号大臣和城里数千将士等到午时才看见官道上的人影。
一行车队从远处慢悠悠晃过来,整整五辆宽大马车,后面还跟着数匹驮着行李的骏马。
齐恪挪动站得僵硬的身子,缓缓下楼。他低头看路,冷笑一声,这哪儿是来出使的,敢情是来魏国游玩的。
他领着众位大臣站到城门正中央,朝车队施了个礼,最前面那架奢华又骚气的马车才有了动静。
仆人跳下来,在马车边半跪下,一个年轻人慢腾腾撩开帘子,踩着仆人的腿下了地。
那年轻人一副赤余的传统打扮,身着宽大衣袍,绑着结实的束袖,脚上蹬一双马靴。
虽然衣着方式同赤余士兵甚至平民相似,但显然比齐恪见过的赤余人要奢华许多。衣料是上好的,马靴是镶嵌宝石的,脖子上还挂了一串红玛瑙。身量已经是成年人,然而一看脸仍是刚长大的小孩,不过十六七岁。满是稚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娇纵与恶意。
齐恪眼皮一跳,这种倒霉孩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将来绝对是祸国殃民的主。
倒霉孩子放眼望去,视线在巍峨城门上停留许久又移到齐恪身上,嘴角向上勾得讽刺又嫌恶。
“中原人不都讲究礼数吗,你们皇帝就让一个穿破烂青衫的叫花子来迎接?”
这人的中原话比齐恪想象中流利许多,也听不出丝毫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