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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又在跑路

作者:临山 时间:2020-02-14 08:14:42 标签:年下

  “害国害民。”

  他又挥了两鞭,力道更大,外衣生生裂开两道口子。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李怀安忍痛没吭声,突然间想到了别的。

  这小疯子和李越除了年岁小便没什么相似的了,自己那侄子可不是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见李怀安没什么反应,勒其尔意兴阑珊地扔了鞭子,从腰侧掏出一把小刀,凑到他身前比划。

  “做了赤余的俘虏也派不上用场,自身难保,废物。”

  他寻了刚才的第一道鞭痕,缓慢地将刀尖抵上去。

  李怀安这人平日里是很惜命的,可一到关键时候却不怎么有恐惧情绪,只是咬紧了牙关。

  刀尖顺着鞭痕划下去,刺地越来越深,血珠一点点渗透衣服。

  小皇子发尾的银环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极轻极轻的一响,却像针刺一般打开了他的痛觉。

  疼痛,是他这几年里最能记住的感觉。疼痛无时无刻不存在,蔓延在全身上下。

  小皇子很会折磨他,遍体鳞伤之后会把他送到自己住的宫殿,请最好的人用最好的药医治他的伤。

  等到一身伤好得差不多了,再送回那间黑屋,开始新一轮折磨。

  李怀安记得,自己的上下睫毛被血污黏在一起。他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便看到那人发尾的银环,上面的纹饰华丽繁复。

  又是一鞭挥来,避无可避地碰到其他几处伤痕,火烧一般的疼痛中,他隐约觉得骨头快要散架。

  那地方很安静,只听得到他虚弱而沉重的呼吸声。眼皮很重,他忍不住又闭上眼。

  勒其尔却不允许他昏睡过去,刀尖冰凉的触感划过他颈侧那处唯一完好的皮肤,游曳到心口,沿着鞭伤狠狠刺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痛觉宛如腾空爆炸的烟花,花束盛开的一刹那,他只清晰地听见了一个极轻的响动,那是银环碰撞的声音。

  李怀安尤其记得那一天,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可供下手,勒其尔便从一旁的碳盆里取出一条火红的烙棍。

  这是赤余人的奴隶必经的一步,烙上奴隶的印记,便不再是人。奴隶可以被买卖,可以被殴打,甚至可以被随意虐杀。

  李怀安的恐惧一瞬间全涌了出来,却没有丝毫挣扎的力气,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原始音节。

  他眼睁睁看着烙铁一点点靠近,火红的金属印在了他左臂的皮肤上,滋啦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官窑里烧制又冷却的瓷器。

  作者有话说:

  都过去了,怀安不会再受苦了\\\\\\\\\上一章我之前不小心发了两次,删除一个之后章节序号就对不上了,这章其实是29章,以此类推哦(我太蠢了

第31章 

  李怀安脑海中的那堆碎片纷纷归位,每一段的记忆都清楚可见。

  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从记忆里抽身出来就像大梦初醒。

  一切都变了,似乎又有什么没有改变。

  仇恨和不甘吗?李怀安在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是有一点恨意的,可那时他太虚弱了,甚至没有力气去攥紧那点恨。他只想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够回到故土。

  等到他终于回到魏国京城,精神错乱的那段日子里,仇恨就像猛兽反扑上来,把他撕咬了个彻底。

  那时他总是浑浑噩噩地想,三年啊,他的皮肤筋骨都仿佛被自己的血水洗了无数遍。在绝望中挣扎整整三年,似乎永远都望不见尽头。

  被赶到了北疆,被利刃和长鞭弄出一道又一道伤口,被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等待着不知何时会来的希望。

  他受的惩罚够多了。

  魏国战败什么时候变成他一个人的过错,李秋辞远嫁赤余客死他乡也是他一人的罪吗。

  他犯下最大的罪不过是无可奈何登上皇位,当了一个庸君,然而惩罚却远比罪名深重得多。

  所以他恨,恨别人,恨自己,也恨将他推向罪孽深渊的一切契机。

  而此时此地,李怀安在回忆起所有事情之后,却恍若隔世。

  那些恨意在这几个月中,不知不觉被他放在了心中某个角落,压平压扁,就像放在书册中的一片枯叶。现在再取出来看,也仅仅是片枯叶罢了。

  仇恨与不甘仍在,但可以被他好好控制了。他更愿意当一个得过且过的李怀安,实在过不了的时候再另寻办法。

  李越握着他手腕,把袖口往上撩开一截,那里有一片凹凸不平的伤疤,是皇叔刚回京时自己用烙铁烫的,为了盖住以前那个奴隶印记。

  他用指尖轻轻划过,喃喃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李怀安喉咙里溢出一声模糊的笑:“你之前不让我想起来,是怕我又发疯吗?”

  “发什么疯,您那是生病了。”李越笑着抬起双眼,“疯的那个人该是我。”

  李怀安静静看着侄子,看他眼里的光,唇边的笑。仔细想想,好像自己的改变都是李越带来的。如果没有对方,自己恢复记忆之后将还是那个疯子,一辈子和仇恨互相纠缠。

  “我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就像……”李怀安沉默片刻,组织措辞,“刚回来时我就像一棵着了火的树,枝干和树根都被裹在大火里。现在再回忆起那些事情,那场大火已经悄无声息灭了。我虽然还是伤痕累累,苟延残喘,但至少还活着。一棵老树也是树啊,不是吗?”

  李越的手掌顺着伤疤滑下去,包住了他的手,笑了笑:“哪儿有自己说自己老的,您不老,三十一枝花正当花期呢。”

  太上皇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还稍稍用了点力,弹得李越倒吸一口气。

  “皇叔您还真舍得下手。”

  “谁让你嘴贫。”

  李怀安的笑倏然凝滞住。

  他突然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那赤余畜生他也没砍到,实在有些可惜,这会儿人应该已经踏上回程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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