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
李梓大惊,那他们现在不就入瓮了?
“三苗幼主的精兵明日就要来了,我们要早做准备。”宁琛心中已有成算,快速写了一封信。
“王爷我们现在就走吧!留得青山在——”
“走?”宁琛冷笑一声,眉上的伤口刺痛得厉害,他将信笺塞入信封中,缓缓道,“本王非但不用走,还能叫他们有去无回。”
“可我们只有一百人。”就算士兵们能以一敌百,也架不住在三苗境内,三苗幼主的精兵源源不断啊……
“所以我们是绝佳的诱饵。”宁琛利索地披上铠甲,李梓要上前帮忙,宁琛摆手拒绝了。“等他们攻破这里,三苗皇宫就易主了。”
李梓终于明白宁琛的用意,可他还是担心:“可我们没有援兵——”
“算着日程,孟关明日将至。”
“孟将军不一定能及时抵达……”
“富贵自来险中求。”宁琛递出信,“将此信送到铁真王府上,他到时自会策应。”
李梓强压下心底的恐慌,接下了信。
李梓送完信回来,伺候丘文殊的人苦着脸从西厢房里出来,看到李梓,便迎上来说:“李副将,丘公子病得更重了。”
李梓没好气地说:“不用管,只要伺候周到,不落王爷的眼就行了。”
“可他连药都不肯喝。”
明明昨天还乖乖喝药的,怎么今天又闹这一出,难道丘文殊知道药都换成真的了?
“而且都现在都还没起身。”
李梓暗中保护过丘文殊,自是知道丘文殊作息十分规范,他皱了皱眉,快步上了西厢房,戳了戳窗纸往里看。
床榻上隐隐可见坐着个人,那人佝着腰,看着像在哭。
李梓再往四周看看,再没看到别人。
李梓急了,怼下人:“丘文殊不见你都不知道吗!”
下人懵了,说:“在在的呀,他就在床上坐着,还叫我出去。”
“丘文殊这厮何曾——”
丘文殊从来都是正襟危坐的!
李梓想着和下人辩也是浪费口舌,他踹了房门一脚,快步上前掀了帐子,床上的人竟然还真是丘文殊。
李梓吓了一大跳,丘文殊双眼红肿,手上都是血,身上的白娟中单扯得凌乱。更奇怪的是,李梓这般动作,他连个正眼都没投过来,敛着眸,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床被上的带血匕首上。
“丘公子?”
李梓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第63章
李梓的呼唤,丘文殊置若罔闻,他的目光虽落在匕首上,脑海里却全是宁琛决绝的神情。
——你说过喜欢我,喜欢我什么?脸吗?
——没有你喜欢的了。
只要回想起这一幕,丘文殊五脏六腑都在痛。
他想不明白。
重逢后,宁琛待他至诚,却要他牢记自己是为求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他牢记了,也做好宁琛为这五座城池将他献给三苗幼主的心理准备,并自寻出路。
他自以为做得很好,可到头来,宁琛却又来斥责他的不信任。
难不成他在宁琛心里,比这辛苦打下的五座城池还要重要?
难不成他丘文殊还能凌驾于宁琛的利益之上?
丘文殊心口闷得很,扯着衣襟,目露痛苦之色。
一旁的李梓看着心惊肉跳,扶着丘文殊的肩,问:“丘公子你没事吧?”
丘文殊恍恍惚惚地推开李梓,声音沙哑:“问清楚,我要问问清楚。”说罢,丘文殊连连咳嗽,他拿着匕首,踉跄着下了床。
李梓想起宁琛左侧眉骨的伤,登时拦下了丘文殊。
可拦下后,他又有些束手束脚。
丘文殊伤了王爷,王爷没下令杀他,更没有任何惩戒,可见对丘文殊还留有情分…
他可不能得罪丘文殊…
“额…丘公子…您准备去哪儿?”
“我要见,王爷。”
李梓尴尬地假笑道:“您准备这样出去见人吗?”
丘文殊低头,几缕长发垂下,憔悴又颓丧,他看了看自己,凌乱的中单,一点都不得体。
李梓道:“您先换换,我帮您看看王爷现在有没有空。”
说罢,没待丘文殊给出反应,李梓关上门,报信去了。
他们所占据的这间客栈不大,丘文殊的厢房就在宁琛的院子里,没三两下的功夫,李梓便将此事禀明宁琛。
宁琛正看着兵书,闻言面无表情道:“以后再提起这个名字,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李梓立即住口,并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脸上的伤,是不是该找个大夫看看?万一留疤就——”
宁琛眼神无波无澜地睨了李梓一眼,李梓登时背脊发凉地住了口。
宁琛的副将匆匆走了进来,他脸上冒汗,低下头,着急地禀报道:“王爷,铁真王急报,三苗幼主提前派兵了,半个时辰之内便会围攻这里。”
李梓愕然,着急地看向宁琛。
宁琛立即放下兵书:“传令下去,着铠甲,备战。”
李梓着急道:“此战凶多吉少,王爷您是千金之躯,还请——”
哗啦的声音响起,李梓愕然抬头。
宁琛取下铠甲,不经意捏碎了一片甲,顿了顿,他垂眸道:“你带几个精锐部下,将丘文殊安全送回他的医馆。”
李梓一愣,道:“大战在前,理他作——”
“这是军令。”
“…是。”李梓低头应下,转身撩起竹帘子,与檐下的丘文殊眼神对了个正着。
房中传出宁琛与副将的战前相商,详密的多方部署中,丘文殊已然拼凑出事情的全貌,他眼睫扑朔,眼底微湿。
他耳畔响起昨夜宁琛的话。
——我和你说,到了国京自会救你出去,你信了吗?
——如果我说,我看到你接了齐王的刀,我一直在等你的判决,你信吗?
这些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地搅着,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一边是相信宁琛的赤诚,一边是理智的挣扎,怀疑宁琛会像三年前一样。
这些自我争执,此时此刻皆有了答案。
——此战凶多吉少。
——你带几个精锐部下,将丘文殊安全送回他的医馆。
宁琛自身难保之时,尚要保全他,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从前种种,皆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望着竹帘里朦胧可见的高大身影,丘文殊心中充满了愧疚。
此时,房中的商议渐渐到了尾声。
副将掀帘步出,嘴里呐呐道:“要是再有三百余人,我们兴许能撑到孟将军赶来…”
丘文殊听了,登时闯进宁琛的屋子:“宁琛!”
宁琛回头,眼神冷漠地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李梓身上:“李梓,本王让你把他带走,你没听见吗?”
李梓迟疑地上前,丘文殊则快步跑到宁琛面前,取出自己的玉佩,说,“我们丘丘家在三苗蓄蓄了私奴,你让人拿拿了我的玉——”
宁琛目不斜视地从丘文殊身旁大步走过,左侧眉梢上的伤触目惊心。
丘文殊追着说:“是真的。”
眼看宁琛就要踏过门槛转身不见,丘文殊着急了,说:“齐王那那把匕首,是我了了结自己用的。”
宁琛停下脚步。
丘文殊燃起希望,咳嗽着说:“三年前,你,你救了我,我信了。”
“从今往后,只要你咳咳咳你说是是真的,我就信。”
黑幕下的宁琛神色难明。
丘文殊追了上去,拉过宁琛的手,将刻有丘氏族徽的玉佩放在他手心,说:“大难将临,你别跟我,置气,行吗?”
宁琛默默看着手心上的玉佩,心绪翻涌不定。
若真取走丘文殊的私奴,倘若他兵败,丘文殊也必定逃不出三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