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
“婉芝,荣家的旧案再前,往后切记别多生是非,这一次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饶了你,若是再有下一次,悬梁自尽的人便是你。”
陈婉芝战战兢兢,点头称是。
楚钰拂去衣袖上的碎雪,他转过身份时候,正有枯枝的影子覆住陈婉芝娇小的身形。
“朱旻盛,皇后病了,往后若是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宫门半步。”
上一次听到年轻的天子口中吐出同样的句子时候,还是在太后娘娘被幽禁之前。
跟在楚钰身后的朱旻盛知道,皇后是聪明人。
若是她等陛下查到陈家头上再来解释,陈家便是下一个潦倒的荣家。
如今只是皇后出事。
陈家一门荣宠不减矣。
相比于家族的兴衰,陈婉芝已顾不得自己的丈夫与已经死去的佞臣到底是何关系。
即便真有什么,也不是她能多嘴的事。
比起腥风血雨,陈婉芝宁愿关住中宫的朱门为自己的孩子绣花。
楚钰心情不好。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赵嫣。
少年太子与年轻的首辅在帝王寝宫外擦肩而过。
年轻的首辅唇瓣带着绯薄的红,低垂眼帘,日光莹莹落在发冠上,大红色的官袍上有五爪的莽。
也许他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心思从那时候便已经存在。
他从前是太子,如今是帝王。
却如同无根的草木。
赵嫣说十一已经死了。
楚钰知道十一没有死。
当初那个背着他走了数十里山路的十一怎么会死?
十一就是赵嫣。
可他留不住赵嫣了。
赵嫣在八千银甲军前揽住楚钦的脖颈。
赵嫣的心里放着他的小皇叔。
楚钰每每想起皆嫉妒欲狂。
赵长宁一一
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这一天夜里,楚钰没有来。
赵嫣却仍然换下了安神香。
摆布他的人想连他的睡眠都要控制,于是他已习惯了长久的失眠。
赵嫣用发青的眼盯着帐顶,帐顶上有一双戏水的鸟。
昏灯始终未灭。
京城不容他,西北回不去。
天下之大,他已没有归处。
赵嫣觉得口渴,他想喝酒。
喝一切能解除痛苦的酒。
否则他会忍不住爬起来割断自己的喉咙,溅出的血会吓坏外头的哑巴丫头。
可是他没有找到酒。
赵嫣闭上眼睛,覆盖住眼中的血红,死死攥紧了手指。
他知道自己疯了。
变成了一个清醒的疯子。
墙壁上的蜘蛛上下攀援,织出一张透明的网。
第二百零七章
御案前金樽倾倒,宫侍战战兢兢。
年轻的皇帝面色不愉,阶下是砸一地的奏折。
杨廷杨太傅与诸重臣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
隔着一道厚重殿门,还能听到外候的红袍重臣异口同声。
“陛下,臣等跪求重查前内阁首辅赵嫣之死!”
楚钰猛地掀翻了案前的笔墨。
“他们这是在逼宫!”
花衣大监手执拂尘,身后是琳琅珠帘。
“陛下,这阶下重臣日日来跪,至今已有五日,您迟迟不见,实是引他人疑窦啊。”
楚钰额头剧烈抽动。
朱旻盛叹息,“前内阁首辅当年死去天下人无一不拍手称快,如今朝野风闻赵嫣未死,您迟迟不下决策,怕是于民间声望有碍。”
楚钰脸色铁青,“朕堂堂中原帝王,也要被他人口舌左右?”
朱旻盛摇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啊。”
楚钰笑了起来。
先帝在世时候所作一些决策楚钰往往不能理解,直到自己坐上了位子才明白先帝的考量与难处。
他被捆缚在了这金銮殿上,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死囚。
楚钰与先帝越来越像。
或者说,他渐渐与每一任帝王越来越像。
实权在握,却为何活的像傀儡?
众臣相逼,民声鼎沸。
这是在逼着他这皇帝站队。
是与众臣站在一起,还是与赵嫣这奸佞站在一起?
身为帝王若失了民心,江山倾覆尤在眼前。
他接下这副担子,便意味着楚钰二字将被抹杀。
为了维系高祖苦心孤诣打下的盛世,还要葬送多少人?
朱旻盛叹息道,“几百年前在陛下如今坐的龙椅上,前朝某一位皇帝被众臣逼迫下旨杀掉他的爱妾。”
楚钰抬头看这浩大宫殿,手扶住椅上金龙,神情颇为讽刺。
“纵贵为天子,不及民间牧马人一二也。”
朱旻盛抬起眼眸,心中百味杂陈。
不知过去多久,朱旻盛听到皇帝疲惫的声音,“宣刘燕卿。”
刘燕卿受命从刘府入宫。
他见御书房前跪着一地红袍,心中已对当下的情形了然。
刘燕卿垂首没有说话,从众臣身侧留下的主道中穿行而过。
杨廷已经年迈,声音却如洪钟,“刘大人包庇奸佞,是存何等心思?”
刘燕卿猛地顿住了脚,回头盯着杨太傅的眼神如同淬毒,“他到底是否奸佞,太傅当真不知?”
分明可以息事宁人,非要闹到人尽皆知。
阶下大言不惭下跪者,道貌岸然地妄图再一次逼死他。
杨太傅声音一滞,“老朽一言一行皆是为了大楚!”
赵嫣若果真未死,便是大楚的一颗毒瘤。
势必要连皮带肉剖出。
刘燕卿心道当初若不是有大赦天下这借口,这干老臣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刘燕卿道,“在座诸位皆迂腐儒生也。”
杨太傅八十高龄,捂住胸口喘息,“黄口小儿一一目无尊卑!”
刘燕卿没有看这些人一眼。
他跟在朱旻盛身后入殿中。
朱旻盛道,“陛下,刘大人来了。”
楚钰抬起猩红的眼与刘燕卿对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燕卿叹息,“陛下,准了诸位大人的奏折吧。”
楚钰咬牙,“刘燕卿,你可知道若是重查赵嫣之死你也躲不过去?”
刘燕卿端正道,“臣知道。”
楚钰道,“那你又为何……”
刘燕卿跪在了地上,“陛下,眼下的情形就算是臣也没了法子,民意鼎沸,除非陛下罔顾民意做了昏君,正给西北军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刘燕卿确实没有办法。
若证实赵嫣未死,赵嫣如今再要治罪便是欺君之罪。
大赦天下这样的借口只能用一次。
明月楼当日的情形如附骨之蛆,刘燕卿向来自傲,如今也止不住后悔。
若不是他,赵嫣不会被困于京城,也不会落在荣颖的手中被王生这种人糟践。
在明月楼赵嫣拒绝刘燕卿的时候,刘燕卿忽然明白过来赵嫣为何从来都视他于无物。
刘燕卿对赵嫣所做的一切全然出自私心,无论是救了赵嫣,还是带他去岭南,又或者是胁迫他回到京城,走的每一步都是他刘燕卿处心积虑罔顾赵嫣意愿的结果。
而赵嫣这一生都是先帝手中的棋子。
必然最恨被人摆布。
岂能不厌他?
是以这一年多他替赵嫣研磨药材,却从未见过赵嫣。
他知道赵嫣在宫中定有打探赵母之死的考量。
刘燕卿能摆布命运,却摆布不了人心。
他费心将真相藏私,赵嫣却被带入宫中。
深宫一年,当真什么都打探不到?
他如此宠爱福宝,福宝却偷信放走王生。
王生必定带信去见赵嫣。
注定要知道的真相,原来如何处心积虑都藏不住。
上天替他做了选择。
王生离开刘府后便如同江流汇海,再无踪迹。
而在此不久之后,乡野沸传赵嫣未死,朝廷上的折子堆叠成山。
赵嫣一一
他是故意被发现的。
刘燕卿有一种极为微妙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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