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
两名属下惊疑不定道,“殿下?”
楚钦摇头,仔细与他二人叮嘱后摆手,“退下吧。”
两名属下听罢领命而去。
两名属下走后,楚钦眼神落在赵嫣身上,从永历三年的冬夜起便冻结成冰的血液开始从四肢百脉温热地流淌。
楚钦年少时便征战沙场,少年好美色,对冷宫中美貌的骊妃动了心。骊妃死在他手中,对楚钰便总有一分歉愧之情。所以他竭尽全力辅佐楚钰,手握重兵却从未有过反心。楚钰疑他惧他楚钦心知肚明,楚钰的所有手段他都可以忍,即便是赵嫣的死,楚钦都为楚钰留有余地,给了楚钰一次机会,而楚钰甚至不肯为赵嫣在历史上留一份清白的名声。
对骊妃的歉疚一点一滴与日被消耗殆尽,对皇室的失望一日更甚于一日。
赵嫣尚且能被这样对待,其他的人将来又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楚钦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战争的步伐,战争早一日结束,中原遂早一日太平。熟料在河东却被拖了数月,中原生灵涂炭,又逢外夷作乱。
突厥人虎视眈眈,赫连牧若沿袭赫连丹的计划在西北军与朝廷两败俱伤之际大举出兵,只怕中原要重蹈几百年前胡人祸国的覆辙,而现在因为赫连丹死去的消息攥在西北军的手中,一切便还有转机。留给楚钦的只有两条路,与朝廷止戈,或继续与朝廷两败俱伤,被外夷坐收渔利。
他看着赵嫣的时候目光是柔软的,就像嶙峋刀锋被磨去尖刃。
赵长宁还活着。
赵长宁不想看到生灵涂炭。
是止还是战?
破旧的观音庙中,阳光透过窗柩细碎洒落,观音娘娘潮湿的面庞镀一层金色。
福宝牵起手中的马,喊了声,“走喽。”
楚钦的腰间重新挂起了一柄银色的刀,摘一片叶子放在唇瓣,便奏成塞外的小调,音色婉转,悲凉入骨。
赵嫣问道,“这是什么曲?”
楚钦没有说话。
这是塞外的一首民谣,相传在许多年前有一位农家女,她的丈夫随军出征十年杳无音信,农家女以为丈夫已经死去,遂殉节。丈夫功成名就归来,妻子已入土多年,丈夫解甲归田,在妻子墓前种满百花。后人称之为百花冢。有人胡琴作曲,取名断魂,断魂声里诉世事无常。
初识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昨夜屋檐的冷雨一滴一滴坠在泥泞的土中,风声正盛,晨光寥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梅舟府邸在冀州城内,距芹河郡百里之遥,为掩人耳目,走深山夜路一夜又一日方至,于客栈安置下时已有月色隐出于云海,楚钦夜探梅府而去,昏灯下映着赵嫣瘦长的影子。福宝问道,“公子觉得此行秦王殿下会如何决定?”
赵嫣摇头,“我不知。”
赵嫣从楚钦处得知梅舟乃冀州城内通敌叛贼,突厥人的具体部署梅舟定知一二,宗曷被一劈两段,其下属皆咬碎口中的毒药自尽,知情人便只剩梅舟此人。只有梅舟才知道突厥人究竟趁乱部署到了什么地步。而得知突厥人切实消息之后的楚钦会如何做,赵嫣不知。
福宝叹息,“公子,咱们等三月之期一到,回岭南去吧。”
岭南四季温暖,有漫山遍野的红荔与夏花。
赵嫣目露怅惘之意,却很快被一片幽深的黑夜覆盖,捂住唇低咳两声。
冀州副督军府中。
一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着锦缎,身边有美貌的胡姬服侍。
胡姬乃赫连丹所赠。
用生硬的汉话问道,“不知我们突厥的人大人可有安置妥当?”
梅舟揽过碧眼胡姬在怀,手落在女人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
“安排在了芹河郡的别院,应当无事。”
此时赫连丹已死不过一日夜,宗曷一行全军覆没的消息因处置得当,且杀人埋尸深夜清理干净了痕迹,消息并未传出,梅舟还在做着颠覆楚国江山的美梦。
梅舟此人嗜官贪财,好胡女,喜渔色,胆大包天,有些才能,可惜不用于正道,眼中常年冒着邪气。梅舟的亲妹妹是先帝宫中的宫女,先帝醉酒将贴身伺候的女子拉上了塌,一夜春宵后见其相貌平平,视为丑闻掩盖,宫女因之受够宫中的冷眼与嘲笑,后自尽与房梁上,死后尸体被扔进了乱坟岗中。
梅舟兄妹出身于没落家族,祖上曾任职高官,至梅舟父亲没落至草莽,梅舟的副督军之位全凭自己筹谋得来,父母早亡,唯一的妹妹当年因为清贫送进宫中,却落得这般下场,遂记恨楚家皇室,并生反心,后中原大乱,突厥人献上美人黄金,梅舟何乐而不为,于是引狼入室。
“须卜将军与阿图鲁在等着汗王在冀州的音信,大人切记不可有闪失。”
梅舟放肆笑起来,手中卷起女人棕色的长发,鼻尖嗅到香气。
“自然不会有闪失,我等着中原大乱,天下易姓呢。算算时辰,不到一个月,阿图鲁最后的一批死士便潜入京师了,冀州的战局一触即发,楚家的人内斗两败俱伤之际,正是你草原得利之机。”
女人妖娆坐在梅舟膝上,红唇微扬起,绿眸含情,“须卜将军在边境,阿图鲁将军在京师,就等得到冀州大乱的消息,大举攻入,到时中原王朝易姓赫连,杀了楚国的皇帝与西北的秦王,必不会亏待了大人。”
梅舟翻身将胡女压在身下调笑道,“如何不亏?”
胡女双臂揽在梅舟肩侧,吐气如兰,“大人觉得呢?”
二人在塌上翻云覆雨,女人的呻吟声在帐中绵长又欢愉。
梁上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在月下隐没了踪迹。
突厥人天衣无缝的计划因赫连丹的死给中原王朝留下了一线生机。
楚钦的手握紧他腰间的银刀。
银刀是赫连丹的刀。
他少年时立志驱除外夷,如今却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阿图鲁人已在京师,最后一批死士还有不到一月便至,若西北军与朝廷继续两虎争斗,尽管赫连丹已死,赫连丹死去的消息却瞒不住多久,等突厥人生了疑心反应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要止战,也要朝廷提出来。
当夜冀州被副督军梅舟架空的督军陈少纭府中密获消息,副督军梅舟府中窝藏突厥女探。
此信来历不明,陈少纭与心腹商议,心腹道“若大人将此信交给陛下,此信内容为真,大人可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既能在陛下面前讨了欢心,又能拉梅舟下马,夺回督军权利。若此信内容为假,方可告诉陛下此信来历不明,大人也能全身而退,免去构陷同僚之嫌。”
却不知正中楚钦下怀。
陈少纭连夜秘密乘坐马车往天子下榻之地行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明月高悬正空。
冀州督军陈少纭求见天子。
天子当夜召随军的辅政大臣密谈。
冀州副督军梅舟仍沉溺于美人罗帐中分毫不知,这一夜过后,梅府中无论是进出的大夫亦或是新招纳的仆从皆是朝廷派来的密探,他在府中每一日所言所行皆被记录在案,密呈天子案前。
由此突厥人所筹谋部署遂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牵扯甚广,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突厥女探。
天子召陈少纭道,“此信何处得?”
陈少纭小心翼翼答,“微臣派人盯紧梅府,密探所得。”
天子道,“你如何会疑心梅舟身上?”
陈少纭道“微臣并非疑心梅舟,陛下也知,而是身为督军却被梅舟架空,本意是想盯住梅府抓住他的把柄,却不料竟惊闻府中藏着突厥女探,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来报与陛下,却不料到牵出梅府天大的秘密。”
陈少纭是聪明人,九句真话中掺杂一句假话,便显得诚恳无比。
楚钰虽心有疑虑未除,而陈少纭所言句句有理,他一时挑不出错处,也确实想不出别的什么人,遂与陈少纭赐暗旨,必要时可诛杀国贼梅舟。如今不动梅舟,也只是怕打草惊蛇。
朝廷与西北军若不及时止损,到时候得不偿失。更何况这场仗朝廷本便处于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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