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宫起火了(上)
都是些漫长活计,一眼望去十数年的大盘算,怎么沈争鸣如此急躁。
直到沈争鸣把易容的事说出来。
“陛下是断不能去亲征的,臣如此笃定地奏请此事,是另有计划。”
雍理:“怎讲?”
沈争鸣:“由犬子代陛下出征。”
雍理心咯噔一声,只觉血液逆流,全挤到了头顶,震得他有些恍惚。
沈争鸣继续道:“陛下莫怕,你与犬子身量相当,又是打小一起长大,他对你最熟悉不过,再有这,由他替你,轻而易举。”
雍理好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沈争鸣知他看重沈君兆,怕他不忍心,又道:“子瑜虽说有些冲动任性,但那身功夫陛下是知晓的,别说是坐镇后方统领千军,便是只身潜入敌营,也定能完好无伤。”
沈争鸣的身手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可他同时也知道,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一个人的功夫深浅关系不大,沈君兆可以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可他如何能以一敌万乃至以一敌十万百万!
潜入敌营,还完好无损?
战场岂是儿戏!
这般哄人的话,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
雍理手心手背一片冷汗,心更是凉透了。
他知道沈争鸣对沈君兆不喜,知道他们父子二人不和,也知道从小沈君兆就受尽虐待。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父亲,一个父亲会心狠到这般境地!
先周的乐羊啖食亲子还有些无可奈何的取舍。
沈争鸣这算什么?
完全是将儿子推入火坑,不仅要他死,还让他死无全尸!
雍理不禁又想到——
为什么沈争鸣会让沈君兆伴驾?为什么沈争鸣会放任他们亲近?为什么沈争鸣这么不喜沈君兆,却任由雍理与他形如兄弟?
难道就为了此时此刻吗。
为他御驾亲征,为他铺路,为他去死。
是啊,自幼被凌虐长大的沈君兆,对任何温暖都无法抗拒。
这五年,雍理对他的每一分好,他都视若珍宝,小心守护。积攒到现在,哪怕沈争鸣直白地同沈君兆讲:“你愿为陛下献上性命吗?”
沈君兆恐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易容术再厉害,也不过是相似。
唯有朝夕相处的两个人会越活越像。
天底下无人能扮成雍理,只有沈君兆可以。只有与雍理朝夕相处,将他刻在眼里,印在心底,装进灵魂深处的沈君兆能做到。
雍理越想越是头皮发麻,沈争鸣……沈争鸣为何要如此残忍。
难道他生下沈君兆,就为了让他成就……成就他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怎么会有这样的疯子!
彼时的雍理并不知道沈君兆的身世,他只是难以想象这是一个父亲会做出的事,难以想象这背后有多少泯灭人性的残忍偏执。
沈争鸣:“陛下?”
雍理猛地回神。
沈争鸣蹙眉道:“行大事者,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况且子瑜是臣的亲子,臣难不成会将亲子推入豺狼虎穴?”
雍理只觉心惊肉跳。他浑身冷凉,却还要在面上扯出一个微笑:“朕当然明白,朕只是……只是太过感动,有沈相和子瑜这般的忠贞不二的贤臣,朕何德何能!”
他说着这样的话,仿佛灵魂与分离——嘴上字字句句,滴水不露;心却像被人剁成烂泥,疼得连喘气都难过。
沈争鸣松了口气:“陛下明君贤主,臣等理当赴汤蹈火。”
雍理强压着情绪,努力让思绪转起来。
他不会牺牲沈君兆,他不会让沈君兆死,他一定能够护住他的阿兆。
“那……”雍理镇定道,“那,沈相可否给朕瞧瞧?”
沈争鸣犹豫了一下。
雍理道:“朕若要留在首京,是不是得扮成子瑜的模样?”
沈争鸣:“自然如此……”
雍理又道:“既如此,咱们还是提前试上一试!”
沈争鸣道:“只是那做起来极难,工匠赶制了五个月,才成了这两幅。”
雍理:“事关重大,沈相还信不过朕?朕自会好好保护此等奇物。”
沈争鸣还有些犹豫。
雍理声音已经彻底平稳下来:“子瑜那里,朕希望能亲自说与他听。”
沈争鸣眉峰一扬:“他不会拒绝……”
他说这话只让雍理恨得想一刀捅死他——是啊,他的阿兆不会拒绝,所以你就让他去送死!
雍理轻吸口气,压着心口绞痛:“只是此事到底是要委屈子瑜,还是由朕亲自说与他听好一些。”
沈争鸣犹豫了一下。
雍理索性道:“近些日子,朕瞧着子瑜同沈相有些许龃龉,虽朕明白你们父子同心,可是此事实在重大,还是要更稳妥一些。”
这话无疑点醒了沈争鸣,自从领了差事,沈君兆翅膀的确硬了,他虽深知沈君兆不会拒绝此事,但由他出面很可能激怒了那孽障,回头适得其反,反而不美。
若由雍理去提,自是最好不过。
——那孽障如果连雍理的话都不听,可真是禽兽不如了。
沈争鸣便道:“既如此,此事就交给陛下了。”
雍理点点头:“交给朕便是……”
砰地一声,茶杯落地。
沈君兆饶是猜到一些,也没想到是这样:“所以,当时本该是我去战场。”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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