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上)
林荆璞缓和了些许,才抬眸看了眼魏绎的下巴,气息呲溜全蹿进了黄衫里,他虚弱笑着,问:“你同你军师睡一张床?”
“总要彼此间亲热了,计谋才有几分可信。”魏绎声音粗重。
林荆璞笑得更好看了,调笑道:“主帅无礼,军师又哪敢献策呢?怕不是得把身子也得献上去。”
魏绎看林荆璞眼睛里竟是些糜烂犯贱的玩意,可是却比月色要透,比清雪要纯,让他常常错以为是自己心术不正才生出的妄念。
事实也应是如此。
魏绎不大贪恋他的美色,就贪他这幅不可求的德行。被薄纱笼罩着的欲念,才更会叫人不惜用命去揭开。
他深信不疑,这也是林荆璞的计谋。可这玩意只要尝过一次,他便不会再心心念念,为之束缚了。
魏绎痛恨被人束缚的滋味。那活在泥泞里,永不见天日的痛楚,每一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日复一日地提醒着他。
魏凤珍与魏虎欺他踩他,将他当奴隶打骂,几次要打死了,他没死成,后来饿着肚子就能把一头马驹打趴下。这不算什么。
再后来,魏天啸成了王,新妾怀了孩子,肚子是尖的,便要丢了他这孽种。他就学会了杀人,索性一家三口,共赴黄泉。
他的命生下来就是最贱的,爬到这皇位上,已是耗光了他的气运。等他坐上龙椅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无助。
拳头和杀戮不能再解决问题,他们的刀更锋利!
殿外有宫人在打更,锣声渐远,在催人入眠。
可魏绎和林荆璞逐渐清醒,他们翻来覆去,最后蹭在了一起。
“除了帝位,你还想捞什么好处?”魏绎的下巴也狠狠顶着他。
林荆璞两处吃痛,将手枕在耳下,目中平和,说的时候并无一丝期待:“兵、粮、马、器械、将军、能臣,还有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魏绎:“实在点,说点朕能给的。”
这些魏绎也都缺。
林荆璞的笑意多了丝丝嘲弄:“你还不如我。”
魏绎喉间紧了:“朕是不如你,朕都被你耍着玩儿呢。”
他又想起了今日午时的撩拨与陷害,心中的不甘要再次涌了上来。
彼此气息压紧,魏绎胸中的诸多情绪交织成了无边的大火,这殿内承受不下,他要两个人都一起烧死。
林荆璞已隐隐感受到热浪袭来,纵身往下一跃便是火海,他只好拿面上的冰霜应付:“你我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魏绎轻嗤,又狠狠逼问:“说得倒是好听,林荆璞,你真的敢吗?”
他还清晰地记得林荆璞在山洞里的模样,可恨那时自己没狠心下手。
魏绎细细回味着,意犹未尽,又不禁要朝他那处探手,林荆璞明显慌乱了半拍,往墙角躲了下。
“你分明对朕也有所需,”魏绎也往墙边挪,贴着他通红的脖颈,呵气嘲讽:“可是不敢。”
林荆璞暗中攥紧了拳,屏息闭眸,想让自己睡去,可一闭上眼,还是止不住潮红一阵阵泛滥上来。
魏绎的胸紧贴着他的后背:“林荆璞,你除了家国朝堂那些事,从不打正眼打量打量自己,你到底还是个人,别太能端了。这贱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头落地许就是明日,谁能算得准,何况你我的命早都系在纸鸢上了——”
命运由人牵制,又摇摇欲坠,他们身居高位,都是不得自由的。
魏绎耐不住了,想要先去吻他,必须以最粗暴的那种方式。
他们先前唇齿间的相触从来算不得吻,只能算是撩拨与交锋。
“林荆璞,一次,只这么一次。”魏绎已再想不出更好的话来诱他哄他,这便是他的真心话,是要求,也是哀求他。
火烧得厉害,他只能顾得眼前,长远不了。
林荆璞背身仍无动静,耳畔全是魏绎的气音。
过了半晌,他的身子渐渐松弛了下去,骤然又紧绷起来。
他猝不防地侧身而起,挑衅地去攥紧了魏绎的腰带,继而挺身去覆压住他的唇:“那一次便与我分出个胜负来,魏绎。”
魏绎始料未及,不想他连这都要争个先后。
两人脑后绷着的弦几乎同时断了。魏绎输了先行,胜负欲起,势必要将这把火烧得更旺才能尽兴,且由不得那人扑灭。
他们是命里注定的死敌,无时无刻不在试探,亲近,以及较量。这一刻更是淋漓尽致。
可林荆璞再卖力,他似乎在这场较量中注定会败。那人是魏绎。
春风一吹,这把火足足烧了个彻夜未歇,魏绎最后如愿占了上风,看尽了这夜最美的梅花。
……
魏绎今日还是要上早朝的,睡得少却仍是神清气爽,还比百官早到了。
林荆璞昨夜是趴着睡着的,他一时醒不过来,也无宫人进来叫醒他。直到御医过来要例行问诊换药,他才不得已被人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