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
“……”叶骁闭了一下眼睛,他摇摇头,不再说话,就此离去。
现在,他站在这里,面前是阿菩和陶复的孩子。
那么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恶贯满盈,死在了雪原;她的母亲懵懂无知却助纣为虐,也逃不了一死,这两个血淋淋满是罪恶的生命所结下的,却是这么一个柔软无辜,干净的孩子。
这孩子打小没见过几次娘,寨子里人轮流照顾,所以她不认生,见谁都笑,分外可爱。
叶骁看她半晌,回头看了一眼沈令,沈令只对他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依你。
叶骁点点头,轻轻回握一下,叹了一声,终于下了决定,“……这孩子我来养吧,就说是我府里谁谁谁的远房遗孤。她孤苦伶仃的,就让她姓丁,名字……叫繁繁,希望人如其名。一生丰茂繁繁吧……”
小孩茫然地听着,又甜甜地对他笑了一下。
第五十六回 碧血沉(上)
第五十六回碧血沉
很快新年就到了。
这是叶骁和沈令过的第二个新年。跟在栈道上那次比,这一次虽然在边疆,不能跟在京里比,但是有横波有灿灿五娘颜颜,大家还是热热闹闹过了个年。
守岁的时候,五娘做了二十四色馄饨,大家都下厨帮忙了,都揣着坏心眼儿往里加各种不可言说的馅儿,结果煮出来的时候,五娘狞笑着作恶的一人一大碗,必须全吃光,不然走着瞧。
横波咬开一个,里头是一大块肥腻猪油包着猪腰子拌白糖蒜蓉,她悲愤一拍桌子,说我艹这是人干事儿?我就做了个鸭肠蜂蜜拌芥末,你们太不是东西了!
然后她就被吃到她包的馄饨的黛颜毫不犹豫地糊了一熊脸。
沈令安安生生地吃着他的芽菜肉馅儿馄饨。
外头有人放炮,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围了一桌,横波抱着雪花,一点一点儿喂它涮了油盐的牛肠,繁繁伏在五娘怀里,一双漆黑眼睛骨碌碌地转,灿灿弯着身子逗她玩,黛颜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背着手看她俩大眼瞪小眼,叶骁靠在沈令肩上,看着烛光下昏黄温暖的这一幕,唇上一个浅浅的笑弧。
他小声和沈令说,阿令,我真开心。
他今晚兴致好,喝了不少,吐息之间一股温暖酒气,一双灰色眼睛湿漉漉的,沈令没说话,只侧了侧脸,蹭了一下他的头发,叶骁又定定地看了众人一会儿,他忽然说,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会觉得,要是死在今天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莫名凄楚,沈令本想斥他胡说,但想了想,说道:“……我以前也这么想过。后来就不这么想了。我在你身边,老觉得不会有比今天更好的,哪知后一日居然比前一日还要好一些,于是我贪心得厉害,总认为后面还有更好的。”
叶骁侧头看他,沈令也看过来,他笑了一下,点点头,“阿令说得对。”
子时一过,繁繁困了,叶骁送了她一个金锁压岁,灿灿自告奋勇陪她去睡,剩下的人对坐饮酒猜枚,中间叶骁兴致上来,取了羯鼓,横波吹笛,两人奏了一曲《破阵子》,居然像模像样。
闹到后半夜,外头炮仗渐渐稀了才睡,沈令把叶骁安置好,出来查看一番,却正看到五娘收拾完外头,坐在厅里给自己泡了壶茶,手里拿着账本子闲闲地看。
月光清幽,雪气冰森,外头炮仗喧闹影影绰绰,便越发衬出她一条袅娜身影有一种孤绝一般的冷寂。
“……怎么还不去歇息?”
“酒劲儿上来了,得散散。”五娘笑道,面上残妆犹艳。
沈令在她对面坐下,五娘看他一眼,给他点了杯五福茶,甜甜暖暖,她自己那杯捧在手里,袅袅一线青烟,“不陪殿下?”
“他睡死了,抱着雪花不撒手。”
五娘噗嗤笑出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喟叹道:“真好啊……”
这一声里既满足又带着某种隐藏得很深的疼痛,沈令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关于五娘,在京城里有很多很多的传闻。
最不离谱的说法,说秦王府的五娘本是上京赶考的举子之妻,但是爱慕虚荣,抛弃丈夫堕入青楼,成为一代名妓。后来蛊惑叶骁,谗言害死王妃,终于得以进了秦王府——这话里估计真的不多,至少五娘蛊惑叶骁那就是扯,他俩之间那可是清清白白的……宠溺老母亲和熊孩子关系。
怎么说?按照黛颜的道德洁癖,上面那句话里但凡有一句真的,他早就炸了,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她一个桌吃饭喝酒?那可是黛颜啊,因为他是个太监就对他到现在都没有几个好脸色的黛颜啊。
而沈令也不是会对这种事上心的人,所以他知道唯一明确的,就是五娘确然是被叶骁从妓院里赎身出来的。
五娘忽然说,沈侯,还记得进府第二天,你对我说的话么?
沈令摇摇头,说不大记得了。
五娘笑了一下,给他斟茶,叹笑道:“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告诉沈令自己传说中秽乱秦王府的那个□□,结果沈令对她说,“五娘不用妄自菲薄,沈某对人从无成见。沈某一介宦官,五娘是否也会因此看不起在下呢?”
五娘支颐而笑,腮边残妆衬着眼角酒色,艳丽惊人。她笑看沈令,“我啊,从那时候起,就相当喜欢沈侯了。”
她道,沈侯,你好像我的玉郎。他与你一般清刚自持,一视同仁。
玉成,她的丈夫,她的良人。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和丈夫俱都上京赶考,她应杂学算科,玉成应进士科。
京城米珠薪桂,夫妻两个囊中羞涩,玉成染了病,本是普通风寒,却拖成了肺病,眼瞅着就不行了,她妇道人家,背井离乡,能有什么办法?
幸好她还有一张美丽面孔和精通书画。
她进了京城最负盛名的行院,典卖自身,为丈夫凑齐了一百贯救命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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