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
冯映抚掌一笑,“这有何难,我方才为沈公谋划了一番,看是否合意。”
冯映开出的条件是,沈行移官中书令,内侍省不设正令,只设两名副令,由沈行代摄,这样沈行就彻底成为外官但又掌握内省,双权在握,同时司掌拟诏和用印的权限,可以说权倾朝野。
这个谋划太好,以至于沈行反而狐疑起来。他眯着眼睛咬唇看了他片刻,冯映笑看他,“沈公还有什么要求?”
沈行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娇气地摇摇头,“我总觉得殿下在诓我。必然要从我这里占了便宜去。”他随即叹了一声,“可偏生我不够聪明,不知道殿下哪里诓我,就算殿下要占我便宜,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
他咬着袖口,神色妩媚,附在冯映耳边轻声呢喃,“……就希望殿下,莫要再骗我第二次了。”
“……”冯映侧头看他,沈行含嗔带怨地回看,冯映清楚地感觉到背脊上爬过一片冰冷的战栗。
他觉得自己在被什么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凝视着。
冯映很清楚,沈行动了杀心。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和沈行本来就要死一个的。当然,也可能两个都死。
——当然,这不重要。他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再也不会了。
沈行和冯映都清楚,他在说谎。
八月二十五,北齐的第二任太子死去的第十日,显仁帝颁下圣旨,敕封楚国王姬长女叶横波为安宁王姬,许嫁北齐晋王冯映。叶横波随即准备九月下旬启程,回京待嫁。
这个联姻横空出世,震荡了整个北齐与塑月——宗主国近支宗室唯一的宗女下降属国最有贤名的亲王,而且这个属国目前太子新废,政局动荡,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塑月希望冯映做下一任北齐国主。
沈令得知这个消息,是在抵达末那楼部的前一天,他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也禁不住满面喜色,散了自己一个月月钱,给带来的二十名羽林卫与仆役赏了钱食,极其难得的抓了叶骁陪他喝酒。
叶骁调侃他简直像自己儿子娶媳妇一样,沈令捶了他一下,笑道,“这比我自己有儿子还让我高兴。晋王娶了叶大人,他就是板上钉钉的新太子,晋王之贤与叶大人之慧,北齐将有英主贤后,我当然开心了。”
叶骁特别识时务地把“谁是后还不好说呢”这句话跟一口酥羊肉一起咽下去了。
沈令海量,但是今天兴致高,几杯下去,营帐中火堆噼啪,他眼角腮边就染了不知是酒还是火光的一层菲薄胭红,一双平日清冰一般的眸子化了开来仿佛,春水温漾,他靠在叶骁身上,笑道,“我真是开心得不得了。”
他心中情意荡漾,双手捧住叶骁面孔,细细从他额角吻下来,最后坐在叶骁怀中,双手扳着他肩膀,笑盈盈地柔声道:“阿骁,这桩婚事要成了,我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叶骁知道他最担心的是什么——沈令怕的是北齐与塑月烽烟再起,进而,他们两人再一次兵戎相见。
他们两人这两年来,什么都谈开,唯独这件事,彼此讳莫如深——因为这件事碰不得。
第六十回 俪皮约(中)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北齐之于沈令,正如塑月之于叶骁。虽然他嘲讽过沈令对北齐是明珠暗投,但是叶骁很清楚,换成是塑月,他的答案和沈令一样。
而这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各为其国,再决生死的可能。
这话从未讲明,但他们两人都知道,只是竭力回避而已。
今日,沈令心怀欣喜的把这话半挑开来,是真的放心了。
沈令看他不说话,含笑摇了摇他,“我不是为国为民的大贤,我啊,只要有生之年,看北齐和塑月安安生生的,就一切都好,其他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他只想着与他的三郎厮守终生,其他更多的,他顾不得。
叶骁慢慢吐出一口气,他笑道:“你说得对,横波与冯映成亲了,确实就两国安泰……我现在就希望他们尽快生几个崽子,有男有女,然后北齐国主痛快死掉,就万事大吉。”
“那可就真的太好了。”沈令给他斟了一杯,拿自己杯子碰碰,一饮而尽。
“我说,如果真到那时候,你弟弟你要怎么办?”
“……”沈令顿了顿,眉眼间的喜色淡了下去,眉峰轻簇,他拇指摩挲杯子,过了片刻才道:“于兄弟情分上,是我对不起他,但是家国律法上,却是他对不起枉死人命。该当如何便如何吧。”
叶骁摇了摇头,只又为他斟了一杯酒。
九月十三,叶骁带着沈令和灿灿,到了北狄的末那楼部。
弥兰陀和稚邪亲自迎接,叶骁来之前就送了信说明情况,弥兰陀也不废话,直接带他们去见末那楼部的大萨满,也是整个北狄最好的巫医,阿古。
走进庙里看到阿古的时候,灿灿略有惊讶,随即对他眨眨眼,对他笑了笑,阿古也怔了一下,轻咳一声,转过头给沈令诊视。
阿古得出的结论与南庄和冯映相同,都是此毒不可解,叶骁则问如果不炼制解药,而是滤出血液中的毒素这种方法是否可行?
阿古点了点头,说收到叶骁的来信之后,他翻阅典籍,还真有一个东西,有可能会有用。
那是一种通体雪白的蚂蟥,名唤雪蝗,只能生长在极寒环境却温暖纯净的水中,与寻常蚂蟥不同,本身至洁无垢,却极喜血中毒素,自古就被人用来拔毒。
如果有人精通针灸之术,将沈令体内毒素逼入一处,用雪蝗拔毒,似为可行。
叶骁听了,皱眉道:“这种神物我闻所未闻,更不知去哪里寻找……”
阿古没说话,面具后的眼睛不着痕迹的看向弥兰陀,叶骁察觉,也往弥兰陀的方向看,银发男人搓了搓脸,笑道,“这东西呢,别人拿难如登天,但是在我却容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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