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
叶骁哼哼唧唧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咕哝了几句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怎么样,最多被符青主揍得惨一些咯,他还能弄死我咋的?我叶骁虽然菜但是一点儿都不好杀!
沈令没答话,只靠在床头,若有所思地看怀中的叶骁。
他发泄完了,抬眼看沈令,“那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这次塑月接受了丘林部数万部众和一大片土地,也算赚得多,回去看看怎么报答冯映。”
“……嗯。”沈令点点头,拿起梳子给他梳头,叶骁乖巧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方便他整理头发,沈令手中一握漆黑长发,烛光掩映,给他肌肤染上一层蜜一般的光,分外可口。
他刚才确定了一件事。赐死冯映与叶骁无关——叶骁并不知情。
他知道叶骁城府甚深,但是叶骁确实从未骗过他,刚才的小心试探,叶骁没有丁点儿异样,那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他正想着,背对着他的人忽然唤了他一声:“阿令。”
沈令恍了一下神,应了一声,听到叶骁深思熟虑一般地开口:“我这阵子闲下来就在琢磨一件事,就是塑月和北齐到底还能不能联姻。我仔细想了想,可以的。”
沈令心内一颤,不自觉地停下动作,背对着他的男人声音清润平稳,“可以让赵王娶我哥的女儿。赵王大小皇女七岁,年纪正好,我可以禀告阿兄,促成这段姻缘。赵王我见过几次,生得好教养好,人品贵重,温润有礼,我打算让他去丰源京,和我侄女儿青梅竹马,肯定是一段好姻缘。你看冯映虽然聘了弥兰陀的女儿,但我不也不怕你不高兴,我真不觉得冯映那一脸病歪歪要死的样像是能生出儿子的,皇位早晚是赵王的,你看,这次多等二十年,你的国家和我的国家,都能平平安安地不打仗。”
他想的真好啊。沈令只觉得叶骁的声音像是一汪温润的泉水,把他包裹其中。
你看,他的叶骁就是这么全心全意地为他考虑,竭尽全力,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和乐世界。
可是这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赵王已经死了。冯映也死了,北齐没有下一个二十年了。
沈令心内忽然涌起一股苍茫的悲凉,他给叶骁挽上头发,叶骁转过来,把他拉下来搂在怀中,叶骁一双深灰色的眸子晶亮地看他,然后他低头,在沈令胸口那枚心头骨磨成的箭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沈令只觉得心口一下烫了起来,仿佛火在烧。
“然后呢,我们俩也别在丰源京待着,那帮言官都不是好鸟,尽抓着我这一只羊往死里参,咱们就待在列名府,当游手好闲的逍遥土皇上,咱俩除了彼此的话,谁的话都不用听,就这么一辈子到老,咱俩都老得走不动道了,就让繁繁把咱俩放在院子里晒太阳,嘿,然后倚老卖老想骂谁就骂谁,这得有多好。”
是啊,那会有多好?但不可能了,叶骁描述的这无比幸福的未来,他再也到不了了。
沈令点了点头,忽然道:“那到时候你得把书法给我练了,我最忍不了了你的,一,披头散发,二,字太丑了。”
“没问题啊!”叶骁一点儿不介意,“到时候你穿套大红的衫子,我坐你怀里,你教我书法,也算红袖添香?”
沈令笑着骂了他一句,他从善如流,“那我穿红的,我红袖,好了吧?”
怎么会不好呢?叶骁千好万好,唯一不好,便是遇到了他。
叶骁本应有丰润繁华的一生,却因为他而横生枝节。
而现在,他要害死叶骁了。
沈令把他搂在怀中,叶骁孩子气地跟他说了几句,便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沈令低头看他天真无邪的睡颜,胸中忽然涌起了一股疼痛的惆怅,他把叶骁又搂紧一点儿,闭上眼,心里把诛杀叶骁的计划又暗自过了一遍。
——他从未想过,要在这个战场上杀掉叶骁。
对沈令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符青主是一定要死的,他一死,荣阳北线再无可依仗,而塑月得了丘林部人口和土地,虽然也无良将,但有地利之优,无形中就会对荣阳形成压制。荣阳势必要在北境增兵,而塑月为了守护一下拉长的边境线,也一定会在边境押上重兵。
那北狄只能跟进。
三个列强彼此牵制陈兵在此,牵一发动全身,才是沈令想要的——这样他杀叶骁,夺山南关的时候,塑月才无力干涉。
塑月此一战折损的兵力主要来自流霞关,并且损失不小,短期之内兵员弥补不上,就算弥补上了,训练跟不上,就是废人。
他要对叶骁动手,塑月绝不敢动鹰扬关的兵力,只要塑月敢抽鹰扬关的兵力去救叶骁,荣阳和北狄会立刻动手。
而到时候塑月能用的只有流霞关的驻军,经过这次,流霞关现在全部兵力不足四万,只要他取下山南关,塑月根本无可奈何。
而且他一旦拿回山南关,北齐重获天堑,荣阳也好,北狄也好,大概都会愿意和他合作。
——就正如他对沈行所说,他要的不是叶骁的死,而是北齐的长治久安。只不过恰好,北齐之安,要叶骁头颅奉献罢了。
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战略,又过了几遍沿途地形和计划,沈令慢慢睡去。
临睡着前,他想,接下来这些日子,他要对叶骁加倍的好,虽然注定辜负深情,但至少让他死前得享片刻宁静。
十五那天,窈娘从东宫离开,回监国府休沐,第二天监国府派人传话,说府里有人感染了天花,窈娘也烧倒了,唬得整个东宫从里到外洗了三遍,朱修媛抱着小皇子亲自照顾,不敢碰别人一下也不敢让别人碰一下。
监国府封锁,窈娘当日移出城,避居到京郊的一个农庄上,府内众人全部各自房内闭居,每日外间有人送水送食,隔门递入。
沈行最近一来封锁冯映和国主已死、沈令离京的消息,二来筹措粮草,早忙得焦头烂额,听了监国府也闹了天花,上门来看了一转,五娘出面接待,看到五娘,沈行就放了心,只叮嘱手下看好五娘和监国府。
而就在当天下午,来收冬粮的米商夫妻赶着一乘不起眼的寒酸驴车,离开了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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